14、第14章

“怎么如此热?”扶云庆躺好,安和伸手去探云庆额头,触及之处都是滚烫,“这可如何是好…”她又不知该去哪里请郎中,可若烧上一夜,云庆能受得住吗?

“箭伤之后常有高热,别担心。”云庆安慰安和,“我蹀躞上挂着一个锦囊,囊中有瓷瓶,你取出一粒来,我服下即可退热。”

安和赶紧点起油灯去翻找。

不知是否因夜色有放大感官之故,云庆连安和映在营帐幕布上的影子都甚觉好看。

不一会儿安和就拿着一颗绿豆大的药丸回来,“是这个?”

云庆眨眼确认。

安和边喂她服下边怀疑,“这么小,当真管用?”

云庆含着药丸嘟囔了一句:“这东西你也吃过的。”

“怎么可能,我都没见过。”安和不信。待云庆吃完药躺好,安和问她:“要不要我去通知吴亲卫?”毕竟大家都在惦记云庆的伤势,尽早通知他们,也好让他们安心。

“深更半夜的,我想静一会。”云庆一想到吴俊知道他醒了,非得把所有人都吵起来不可,可她现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见他们。

“好吧。”现在离天亮还早,安和将油灯吹灭,“你再睡一下吧,我到那边去,不扰你。”

安和正欲起身,却被云庆抓住了手腕。“那边只有一个几案,你怎么睡?”

“你不用管我,我怎么都能睡的,毕竟我又没受伤。”安和下意识地去看云庆的伤处。

却见云庆吃力地往床里挪了挪,空出一半的床位,必是动了伤口,眉头拧成了一团。

“谁让你乱动的!”安和很生气,云庆却不在意,痛着也要裂嘴笑,往里拽了拽安和,好似请求又好似命令道,“在这睡。”

“不…不好吧…”手腕处传来云庆手心的热感,安和别开眼睛,“你是伤患,万一我挤到你…”

“你这般纤细,如何能挤到我,何况我伤在左你在右,无妨的。”云庆拉着安和手腕不放,继续劝道:“那晚在姜阳客栈,你不是也邀我同睡吗?就莫推迟了。”

姜阳客栈那晚,明明只是在开玩笑,安阳却被她一掌劈晕,直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来。安和佯装生气道:“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看你有伤在身,我还想找你算账呢。”

“明天可算。”云庆嘿嘿笑起来,“这会儿就来睡吧。总不能让照看我的人睡在地上嘛。”

安和不再推迟,只好就着床边轻轻侧身冲外躺下,尽量靠外,怕挤到云庆。

云庆:“你这样我会担心你掉下去,无法安睡的。”

安和只好又往里挪挪。

云庆:“还是没法睡。”

安和又往里挪。

来回好几次,直到安和感觉后背已有意无意地贴到了云庆的胳膊,云庆才终于满意,“可以睡了。”

安和不知云庆是否能睡着,反正她此刻是十分清醒,脸也有些微微热。明明都是女子,同睡一床未尝不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些难为情。幸好是夜里,便是脸红也不会被发觉。

“我们现在哪里?”云庆懒懒的声音突然从后背传来。

安和:“图良镇外靖西军营。”

云庆:“我昏睡了多久?”

安和:“五日。”

“辛苦了…”云庆吐字不清,应是快睡着了。

安和倒是不觉辛苦,只是期待云庆快点醒来,如今心愿达成,心中异常的踏实和满足。身后传来渐渐加重的呼吸声,安和也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中。

……

日上三竿。

迟迟不见安和动静,兰锦端着朝食悄悄走进营帐,放到几案上,小声道:“公主?”

掀起帘布,却见床边只穿着中衣的云庆坐在床边正在为仍在睡着的安和盖被子。

云庆示意兰锦不要吵,盖好被子后,走了出来。

“将军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兰锦喜出望外地打量云庆,更意外的是云庆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身子变单薄了些,看起来完全不像受过重伤的人。

云庆也瞧了瞧兰锦,“你没有受伤吧?”

兰锦:“托将军的福,奴婢安好。”

云庆放心了,“那日当真难为你了。为了配合我上了马车,外面喊打喊杀的,吓坏了吧。”

兰锦当时确实吓得不轻,一直在车中哆哆嗦嗦地趴在座下的隔板里躲着,外面的一丁点的声音都能把她的魂吓掉,一直口念“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各路仙家保佑”,她已经不知道当时是如何熬过去的了。不过现已平安无事,兰锦想想她当时也算帮宣德将军做事,未拖后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如今事已成,多少有些得意,嘴上便也逞起能来:“奴婢是女子,将军也是女子,将军不怕,奴婢也不怕。”

云庆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见有吃的,确实感到饿了,坐到几案旁,端起五谷粥喝了两口,谷米香糯,甚是满足。

云庆:“你跟在你们公主身边多久了?”

兰锦:“奴婢是在和亲前不久才选调过来伺候公主殿下的。”

“这样啊…”云庆颇为意外,一般公主出嫁,会不带旧仆而换新婢吗?本想让兰锦讲讲安和的旧事,看来她也不一定知晓了,罢了。

用完了餐,云庆让兰锦为她拿来干净衣裳更换好,又隔着帘布看了看仍在睡着的安和,吩咐兰锦:“让你们公主多睡会儿。”

云庆则自行出了营帐,眼前的兵甲、校场、兵营的布局仍是熟悉的模样。

两年前先皇病危,原本在靖西军中跟随孙博老将军学习用兵之道的她紧急被召回京,先皇将虎符传于她,并在遗诏中为她建立了黑甲军,自那时,她成了一方统帅,不能再留在靖西军中。

“哟,这么快就下地了?”一位身穿玄青锦袍的男子在不远处调侃云庆,他抱着胳膊倚在高高的粗木杆上,杆顶飘扬着绣着“靖西”两个大字的军旗。

一见他,云庆立刻弯起眉眼,开心地朝他走去,“好久不见啊~小权哥~不过你现在有军职在身,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扬威将军了。”

这男子正是靖西军现任主帅孙宏权。

“嘁,你小权哥是看中那些虚名的人吗?”孙宏权撇了撇嘴走过来,抬手就要拍云庆的肩膀。

云庆侧身一躲,“我有伤!”

“噢,对对,我忘了。”孙宏权不好意思地缩回手,上下打量着云庆,“哎呀,两年不见,长大了长高了~”

他一副爷爷见孙女的模样,云庆嫌弃道:“两年不见,你怎么语气越来越像孙老将军了。”

“扯淡!”孙宏权绝对不承认,“我不可能像老爷子,我跟他完全不同!”

孙宏权与他爹的隔阂由来已久。孙宏权自小体弱,性子也偏静,好诗书文墨,对武是一丁点也不感兴趣,可他老子一生纵横沙场,老来得这么个儿子,就想着让他继承衣钵,结果虎父得犬子,看着儿子柔柔弱弱的样子,孙老爷子实在无法忍受,于是赶鸭子上架,逼儿子弃文从武。所谓强扭的瓜不可能甜,父子之间由此产生隔阂。

显然最后小胳膊没扭过大腿,孙宏权依然走上了他老子希望他走的路,如今还从老子手里接过了靖西军,但心中与父亲对抗的那股劲却不会轻易消失。

“行行行,不像,一点都不像。”云庆应和着,“老爷子虬髯虎目多威武,你眉清目秀的哪点像他。不过你确实比以往黑了不少,也壮实不少,还是有将军的样子的。”云庆趁机掐了掐他胳膊,粗略量了量他的臂围。

“哎……”孙宏权无奈地望了望远处正在操练的将士,“整日与他们为伍,我已不知风雅为何物。”

“你还是知的。”云庆指着他腰间别着一把墨骨折扇,“哪个将军在军营中还带这东西。”

孙宏权赶紧捂住扇子,“附庸,附庸而已……你家嬷嬷来了。”孙宏权朝云庆身后努努嘴。

“殿下!”吴俊激动的声音老远传来,一个健步窜到云庆面前,两眼放光,“殿下你醒了!怎么就下床了?伤口能受得住吗?”

云庆赶紧解释:“我服了还元丹。”还元丹即她昨夜让安和找的药丸,此药是她用了多种奇珍药材配比制成,扶正去邪、固本培元之效奇佳,原本是为受伤的将士们快速恢复作战能力而研制,不过奇珍药材一两难求,她就做出了那么一小瓶。

但还元丹有个问题,尚无将士服用过,万一……虽然吴俊相信他家殿下的医术,但也无法轻易放心,“即便还元丹有奇效,殿下还是应当立刻回营帐躺在床上休息才是。瞅瞅这脸色不好,中气也不足,人也瘦了一大圈,外面风这么大,再感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有风?”一旁的孙宏权仰起头认真感受,却觉有两道寒光从吴俊眼中射来,孙宏权赶紧改口,“确实有风,你还是回去躺着吧。”

云庆觉得好笑,“你叛变的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