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卫像是早知林景修会有此念头,在他刚碰上长剑,便伸手将其拦住。
“林公子,万不可如此冲动!”
“冲动?”
林景修一改平日的好脾性,神色冷峻:“让开!难不成你们要看着他死?”
“主子定不会有事!”
玄卫脸色一凛,“主子留了时日,若刺客那处实在寻不到解药,这两日,也正好是沈玉鹤进城的日子。”
“沈玉鹤?”
林景修脸色难看,恼他竟将生死放在一个并不熟络的人身上。
“先不说他这毒能不能撑两日,只说那沈玉鹤,若他不出手,你们打算如何?”
玄卫瞧不出心中所想,只沉声道:“有三皇子在,沈玉鹤不会不出手,倘若他真不愿,这两日木大夫也在配药。”
多的话玄卫并未细说,只在安抚中提及,冯易两家,晚两日再动手更为妥当。
说的有些不甚明朗,但也让林景修消了冲动。
“他在拿他的身子,去搏功绩?”
“林公子恕罪,属下不知。”
玄卫垂头,心中焦急,但面上却不显分毫。
主子要的是名正言顺抓人。
这两日满城官员受到压迫,自会想发设法供出旁人来寻出路,那两家更是会自乱阵脚,想法子掩盖。
届时只要他们动手,派出去的玄卫便能寻到更多的证据,甚至,还有可能找出其背后同京都城的联系,三皇子手中也能因此多握一些消息。
可事情一日未稳,便一日不能说得太明。
......
宋锦茵在外头站了许久。
她听到里头模糊的声音似有焦急,这一刻,宋锦茵也终于尝到了心中的急切。
若是有法子,李婉清不会离开好几个时辰还未回,玄卫也不会久久没有消息传来。
她呆呆地站在屋外,正想着,里头似乎隐隐传来了沈玉鹤的名字。
听不太清,但下一瞬,宋锦茵突然便忆起沈玉鹤给她的那些药里头,有一颗单独装着的药丸。
彼时周延安还同她笑说,这是样宝贝,虽不能完全确认药效,但不到万不得已也浪费不得。
宋锦茵那时才知,那是沈玉鹤新制的药,虽是拿来给她试,但一定能保她康健,条件便是让他往后知晓她的住处,好让他瞧瞧,那些药到底有多厉害。
宋锦茵一直留着未碰。
这便是为何她虽感激沈玉鹤,却始终同他保持着一些距离的缘由。
猜不准他的心思,出手办事瞧着也无太多章法,随性又不好琢磨,同李婉清制毒没什么区别。
李婉清制出能捉弄人的,也喜欢在旁人身上试一试,二人在这上头,确实像师兄妹,极为相似。
宋锦茵袖中的手用力握了握,眉眼忧虑散开,顾不得深思。
她要去把药拿来给木大夫瞧一瞧,倘若那药真是宝贝,兴许还能有些助力。
这般想着,宋锦茵原本往前行的步子便换了个方向,走向了木梯。
“锦茵姑娘,您这是......要离开了?”
守着她的玄卫突然出现在拐角,吓得刚提步的姑娘愣在原地。
他是主子亲自挑出来,往后守着姑娘的暗卫之一,原本不该现身,也不该开口询问姑娘的打算。
只是他是习武之人,此刻屋里的动静,姑娘或许听不见,但他怎么都能听出个大概。
主子该是难受的厉害,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可倘若姑娘在,哪怕只是在隔壁屋里休息小憩,也能让主子再多撑些时辰。
兴许能撑到寻来解药。
可眼下,他看着姑娘准备下楼,像是要离开这处,他实在是没能忍住。
“你......”
宋锦茵被突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但瞧见他身上的玄色衣袍,下一瞬提起的心又稳了稳。
“我只是回一趟小院,去寻个物件。”
宋锦茵瞧出了玄卫眼中的担忧和迟疑,说话的语气便也放轻了一些。
这一路,他们跟着裴晏舟追来,大抵也是瞧清楚了她的心思,眼下才会同裴晏舟一样,觉得她不愿在此处多待。
“拿完就回来,我既是应了他,就绝不会食言。”
玄卫浅浅松了口气,而后垂头,极其认真地抱拳请罪。
宋锦茵又被他的动作惊到,直到瞧见不远处的孙娘子,才像是寻到了救星。
她到底不是裴晏舟,被玄卫如此郑重地对待,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孙姐姐!”
“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来人蹙眉,看了看前头紧闭的门。
按主子的性子,若是锦茵姑娘要回去,她该收到消息陪着一起才是。
“我回去寻样东西,拿来给木大夫瞧瞧。”
“那我陪着姑娘一起。”
话音一落,孙娘子又赶忙添了一句:“属下不是为了盯着姑娘,只是这外头不算太平,不放心姑娘一人。”
“多谢。”
宋锦茵并未推拒。
有了裴晏舟受伤一事,她不会还傻傻地以为只要离了他,那些个寻他仇的就不会找到自己头上。
甚至她还想好了,待那人伤势好一些,她便趁早寻好下一个去处。
洛城大抵是待不安稳了,除非那些个达官贵人,连带着冯家全都换上一遍。
但想想就知,那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世子醒了也不必告诉他,我们早去早回就是。”
饶是知晓裴晏舟没这么容易醒,离开前,宋锦茵还是对着适才同她说话的玄卫开口,这才一脸疲惫地下了楼。
有了身孕本就容易困倦,如今一夜未眠,她得在马车上眯一下才好。
客栈外,几名穿着褐色粗衣的男子推着板车行过街道。
目光从一开始不经意地扫过踏出客栈的宋锦茵,到后头的几人的对视,又看回客栈,极快地恢复了平静。
......
马车一开始还算顺畅。
行的平稳,走的路也没有多少嘈杂声。
宋锦茵靠着车壁晕晕沉沉,半梦半醒间似乎又瞧见了裴晏舟那双失了精神的眼。
“姑娘安心睡,等到了我再唤姑娘。”
宋锦茵迷糊点头,砸吧了一下嘴,身子微微蜷缩,想寻个舒服些的姿势。
下一瞬,一个软枕递了过来,“马车行不好容易颠簸,主子虽知晓姑娘不愿坐他的马车,但也还是特意备下了这些东西......”
她平日里确实极少上裴晏舟的马车,偶有的几次,还带着些不情愿,便也未曾注意过这里头的东西。
眼下听着,这上头几乎全是给她准备的物件。
一时之间宋锦茵心中五味杂陈。
像是两人换了过来,曾经只能默默瞧着背影行远的人,从宋锦茵变成了裴晏舟。
“主子其实,比瞧见的还要在意姑娘。”
孙娘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宋锦茵垂眸,接过软枕。
她知道眼见期待落空有多失落,也清楚被在意的人看轻或视而不见,是怎样的酸涩,可即便如此,她如今也没办法将往事掩盖。
曾经的伤害不会消散,她虽在意他的伤势,但不代表一切都能因着他的这场病而回到从前。
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做回那个京都城的宋锦茵。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打断了两人的话,而后马车被逼停,有男子的嗤笑声响起。
“好你个姓宋的绣娘,身子瞧着好得很,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来诓骗本少爷?”
马车被这一拦,里头的人和东西都顺势往前移了移。
宋锦茵更是因着这动静生出了不适,压下的孕吐猛地又反了上来,逼得她难受得紧。
“姑娘可还好?”
孙娘子眸色微沉,抬手便往腰间抚去,直到手里一空才发现自己并未佩剑。
“还好,就是有些难受......”
宋锦茵止不住地想吐,一双眸子也因着突来的反应沾染上湿润,瞧着甚是可怜。
“姑娘莫怕,属下这就出去抓了他。”
“等等。”
宋锦茵见孙娘子带着冷意起身,原本眼中的关心被杀意覆盖,她心中一紧。
孙娘子同碧玉不像一处的人,虽平日里也有说笑,但冷下脸时,孙娘子瞧着更为狠绝。
宋锦茵虽不意外孙娘子会杀人,但眼下外头这易家少爷,兴许还不能动。
思及此处,宋锦茵扯住了孙娘子的衣袖。
“听声音像是易家那位少爷,我不知裴......世子他有没有旁的打算,但兴许这个人眼下还杀不得。”
听见易家少爷这几个字,孙娘子确实生了犹豫。
但下一瞬她便反应过来。
若是其他事,兴许还能留他一命,再等个几日,可眼下这人挑衅的是宋锦茵,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若她任由其离开,下一个被惩治的人,便会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