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告诉白钧言:“我借了一本歇后语大全。”
“哦,”白钧言笑道,“原来你要跟我切磋歇后语啊。”
“不是切磋,就是……想跟你分享这件事。”
李赫总不能告诉他,在深水湾看见一个好像他的人,以为他要跳海,所以打电话确认一下他的安危。
宋思颖从餐厅出来,看见他站在海边讲电话,脸庞被夕阳映照成了微红的颜色,垂下的眼尾夹着笑意。
李赫讲完电话,回去时,宋思颖已经买单走人了,还让餐厅服务生给他留言:“这位小姐说,她有点事所以先走一步。”
让对方买单可不是他的风度,李赫有点在意此事,果不其然,他还没到家,就收到了霍敏的电话。
“思颖说,你有恋爱对象了?她说你中途离场去海边讲电话了,她感觉你在和女朋友聊天,所以不是很开心。”宋思颖不开心,闹得宋太太也不高兴,但霍敏反而是喜悦的,追问:“小赫,真是女孩子啊?”
“不是,”李赫否认,“一个朋友,聊了几句重要的事,可能我中途离开的行为不太得体。我等下给她道个歉。”
“哦……”听见不是女孩子,霍敏心情就平复了,“那你对思颖怎么看?”
李赫:“她很好,我可以和她做朋友。”
霍敏叹息道:“没关系,既然你不喜欢宋思颖,妈再给你安排其他的,你回来我再让你挑,你喜欢什么样的?哎,你记不记得张伯伯的孙女,就是年纪小了些,好像才十八,不过,配你也正好……”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李赫的语气难得重了两分,“妈你不用给我安排相亲了,我不接受包办婚姻。”
“让你去找,你又不去找,给你安排,你也不要……”
后面霍敏说什么,李赫都听不进去了。
塘马山漫山遍野都是矮松,霍家的房子,就是山上的一抹雪色,此刻正被月光笼罩。
翌日下午,宋馆长和白钧言打车前往霍家。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们住得很近,不到两点就出发,出门的时候宋馆长捂着肚子,仿佛不太舒服。
白钧言身着黑色正装,笔挺地裹着他的身材,问宋馆长:“您没事吧,还是肚子疼吗?”
上午宋馆长就不太舒服,然后白钧言就去药店,给他买了一点肠胃药回来。
“我是老毛病,吃不得刺激的……”他摆摆手,掏出手巾擦汗,说没事。也不知道昨晚他跟朋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虚脱成这样。
两人坐在车上,宋馆长给他科普:
“霍家在塘马山半山腰上,香港的山都矮,没有楼房高,霍家的房子,历史超过一个世纪了,而他们在那里也居住了超过半个世纪之久。我们拜见的这位霍女士,她年轻时在德国求学,你可以叫她伊芙琳。”
快上山的时候,白钧言探头去看山上,山实在称不上巍峨,不过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在半山拥有那样一座庄园样式的豪宅,家底可见一斑。
这时,身侧传来一声很隐秘的“噗——”声。
气体外放的声音,让白钧言屏息,觉得还是假装没听见的好,他看似在看风景,宋馆长的表情却变幻莫测:“不行了……小白,我得回去一趟。”
“哎?”
“我这肚子,我得回去解决一下,”他面露难色,忍出了汗珠,递给白钧言一个公文包,“这里是资料和邀请函,你先下车,往上面走就行了,房子很显眼,半山就那一栋,特别高的楼梯……”宋馆长一边说,一边用力捂着肚子,用英语让司机师傅停车:“小白你上去等我一会儿,如果我没来得及,那你就先进去……”
白钧言风中凌乱地下了车,宋馆长催促出租车赶紧带自己回酒店。
站在山脚,他提着公文包,眺望上山的山坡,再看看自己这一身如同去参加晚宴的装扮,得,白钧言步行上山。
如宋馆长所言,这座山不高,他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就看见霍宅。高高的阶梯之上,有一扇紧闭的黑色铜门,不算很高的门楣,门前立着一株景观松的造景。
白钧言站在砖石铸造的石墙旁,看了眼手机时间,他给宋馆长发消息,宋馆长说:“我还在卫生间……”
大概是没力气打字,他发了语音,有气无力道:“小白啊,我怕是赶不上三点了,实在不行,你就先进去……”如果自己迟到,对于时间观念很强的伊芙琳而言,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况且,宋馆长还担心自己万一不小心在霍宅放屁怎么办,刚刚回酒店时,出租车司机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白钧言茫然:“可馆长,我要说些什么啊……”
“不用你说太多,公文包里,有资料,给伊芙琳介绍一下,我多年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也不是什么熟人,你呢,就该怎么就怎么样,参观一下,谈一下具体的时间就行了。”
“哦……”
宋馆长一条有一条的语音发来,教他怎么做,白钧言掏出资料翻看,其实他有培训过,但这完全不一样,自己独自去,和跟宋馆长一起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多时,下午两点四十分,白钧言爬上霍宅门前的楼梯,这楼梯实在太高了,他爬上去后,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白钧言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手敲门。
菲佣开门后,白钧言出示了邀请函:“您好,我是上海江南美术馆的白钧言,是霍女士邀请我来霍宅的。”
——身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下,车子开不进家门,要顺着盘山路再往上,开进专门修的车库里停放。
李赫下车时,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正装的男生进了自家门,那背影出乎意料的眼熟,穿着合身的,很漂亮的掐腰西服。但只一秒,对方就进去了。
霍敏的生日宴设在后天,今天就有人来拜访了吗?
李赫上楼,进门后,问了一句:“雷托,刚刚我看见有人来了,是伊芙琳的客人吗?”
“是的,那是伊芙琳的客人,好像是……上海一家美术馆来的。”
“嗯?”李赫这时还能看见白钧言的背影,他们家花园修得简洁,现在是下午,年轻的管家正带着白钧言顺着常青树的小道步行到长廊上,他的目光凝视了一会儿,转头问雷托:“上海美术馆的人来做什么?”
“是,少爷,我听说是来借艺术品的。”
李赫点点头,对此事并不清楚,两方都没跟自己说过。
他脑中也只剩一个念头,原来,昨天不是错觉啊,白钧言真的来过深水湾。
在同一个时空,他们只相隔几十米。
一前一后的错过,而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