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整片赤红色的荒原都在颤动,像是承受不住他身上的重量,一股通天彻地,仿佛能撕分日月般的可怖剑意,从王孙胜手中的赤色骨剑猛烈斩开。
他漠然俯瞰着白术,周身朦胧云雾缓慢流转,像是显化着乾坤初开的造化景象,一片片剑气化作劫云,由生入灭,再由灭而入生,循环往复,如此不休。
在劫云的往复生灭中,他气势愈来愈胜,像是能斩破这片天宇,把星空也一并搅碎!可他眼底芒光也愈来愈黯淡,肌骨枯萎,血气都衰竭。
“若斩出这一剑,怕是也斩出了八百年的道行!”
青神观大长老啧啧赞叹:“便是道器生出灵来,这一剑也可杀得!”
阴风彻底无声,此刻,以王孙胜为中心,虚空都是茫茫一片的剑瀑,巍巍不可直视!
“长兄在入灭前,我就曾听过大名,数次愈讨教一二,只可惜不能如愿。”
王孙胜眉心缓缓裂出,现出一只浑浊的天眼,他对着白术冷笑开口:
“请罢!”
他手中赤光一隐而没,通天的剑意被发挥到了极致,念动间便封锁了数百里河川!在王孙胜肆意的长笑声中,虚空之中,所有的元炁、光线、粒子都不再流动,剑中的杀气宛若实质般流露出来,将一切流动着的有无形,都削成了寂静!
杀!
杀!
杀!
杀气滚滚弥散无尽,这一刻,天地都黯然失色!像是被剑光整齐划一切开,破成了两半!
“你既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
白术元神结印,镇住纷乱流散的神念,他同样面带冷笑,肉身一步跨出,在千分之一个刹那,以大神通悍然轰出了一片雷海。
嗡!
暗金色的密飞出,滚滚玉枢神雷喷薄,道道都粗壮如天柱,化成了一片毁减众生的大雷劫!
雷劫与剑光甫一相触,便发生了一场撼动荒原的惨烈碰撞!到处都是沸腾肆虐的元炁,到处都在爆炸,一片片,无可计量的雷霆与剑光交织,削平了无数山头,扫荡一清。
“居然挡住了?!”王孙胜心头一紧,当他还欲动作时,手中法剑忽得一震,发出示警的长吟。
“好剑术。”
在雷霆与剑光交织的另一头,传来一道无比冷漠的声音:
“但还不够!”
刷
王孙胜瞳孔猛得一缩,他心中的警兆在刹那间,突然数十倍的拔高了!
轰轰轰!!!
刹那,一只净光化成的大手撞破虚空,散发出比十轮太阳还要炽烈的芒光,如同天神从上苍伸出的大手,直直朝错愕无加的王孙胜一把击出。
“你”
王孙胜还欲施展拔剑术,却无可避免的,被大手抢先正面拍中。
在这个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王孙胜呆呆张开嘴唇,目光凝固了,他痛苦抬起头,望向大手探出的方向,气血猛烈逆流而上。
嘭!
嘭!!
嘭!!!
王孙胜体表齐齐颤动,尔后如同一颗流星,狂暴划破天际,被大手打得倒飞三百里!
以两者的体量来看,就像是一只巨手从天探出,拍中了一只小苍蝇,王孙胜在倒飞出去的刹那,他的肌骨体表,都接连不断爆发出如雷霆般的震响,一块块血肉被震散,只留下白骨,而随后,就连白骨,也粉碎成了劫灰!
滚滚劲风激荡,在连绵不绝的巨大颤音过后,三百里外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凹坑。
凄惨无比
看不出人的模样,如同肉泥般的王孙胜陷在凹坑。
他缓慢张了张嘴,尔后,眸光瞬息黯淡,元神也随之寂灭。
“你们所期待的后手,也不过如此了。”
白术淡淡收回手,俯瞰剩余的几尊命藏,他们早在王孙胜露出不支的刹那,就施展遁速,远远逃离了白术身侧。
不远处,一众甲士惶然站在战车上,可还未等他们开口,便又有一只净光大手落下,将他们统统震成了血雾。
“你如此开杀戒,就不怕遭天谴吗?!”
烂陀寺的须弥卫中,一个金刚三重的统领绝望大叫,他半边身躯被震散,只是勉强吊着口气:“你怎能去见如来!”
“我不见如来。”
白术懒得多说,他再度伸手一抹,一股浩瀚的神能爆发,将所有幸存者都震成了血雾。
在破碎的赤色大地上,连阴风和鬼神都短暂停歇了,不敢露面,白术看着那三尊命藏遁走的方向,冷笑一声,
他刚欲追上前,身躯却晃了晃,气血也如潮水般衰退。
“该死的!”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幻象,白术伸出按住像要爆开的头颅,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吼声。
如今的元神负荷不了太多,这场激斗下来,令他此刻连掌控肉身,都变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迟则生变,这里是西平原,已经是郑国地界了,要赶在昏厥前,尽快回到金刚寺里”
白术微微伸手,握住了召出了混元伞,他携着伞上那万万道光亮流霞,朝那三尊命藏遁逃的方向追杀了过去。
嘭!
宝光四散,一尊穿着战胄的命藏召出九重宫阙,奋力与白术抗击。
但不过几次碰撞,九重宫阙便被一伞抽碎,在不甘的挣扎怒吼中,白术放出一道灾风,将他的身躯消磨了干净。
万丈雷光化成瀚海,淹没了云霄,在一声惨叫中,白术挥袖散去雷海,朝另一处飞去。
最后。
几乎在西平原的尽头,白术左眸飞出那落迦之矛,将青神观大长老射杀于虚空,结束了这场征伐。
已经日落了。
阴森的鬼雾在天光黯淡后,迫不及待升上高空,整片西平原,都忽得活络了起来。
隐隐,有无数双目光环伺在周围,它们炙热又警惕的盯着白术,似乎随时要猛扑过来,却又畏惧白术身上那狂暴无垠的气血。
大地传来呼吸般的撼动,悄无声息,青神观大长老死后淌落的精血,都尽数不见,渗透进了大地,像被一个可怖存在贪婪吮吸了干净。
迎着暗地里无数鬼神闪躲的目光,白术撑着混元伞,一步步,消失在了大地尽头。
这片古战场有几尊尸孽,个个神通高强,现在的白术并不愿与它们无端对上,而那几尊尸孽也沉默的,放任白术离开了西平原。
“月圆了啊”
小半刻钟。
白术忽得停下虹桥,抬起头,天边一轮有圆月高悬,盈盈如明镜。
此刻,他早已脱离了西平原,临近了一座小城郭,远远的,有几缕灰色的炊烟顺风吹起,依稀的灯火忽明忽灭,璀璨如华。
窸窣的人声和更夫的号子,在夜风中很遥远的传过来,小城的灯火在风中静静燃烧着,一声不响,它带着某种近乎温柔的意味或是预兆,从云霭下升了上来。
白术眼神怔怔,他忽得微笑了起来。
隐隐的。
他觉得有什么在发生着。
而这似乎,也正是他最初的目的
“月圆了啊。”
千万里外,北卫一座荒山中,一身黑衣的谢十九负手而立,语气平淡:
“可惜了,我以为他们能撑到天明的,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呢。”
谢十九淡淡移开目光,看向前方,他双眼有如琉璃雕铸,看不出眼白,只是一片纯净的明光。
“把箭移开吧。”谢十九对警惕拉弓的谢梵镜摊开手:“我只是奉老祖之命来接你回长缙的,我可没有什么恶意。”
“爷爷”
谢梵镜抿着唇角,并不放下弓箭:
“爷爷也要杀白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