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农历二月初八。
年满二十岁的苏宁悠,嫁给了刚满十七岁的永安侯府嫡长子梁景阳。
苏宁悠是商家之女,在她三岁之时,父母救了在路边临盆的永安后夫人一命。对方心生感激,又与苏宁悠父母相谈甚欢,于是,便为苏宁悠与当时刚刚降生的梁景阳定下婚约。
洞房内,满屋子的喜庆之色。
苏宁悠顶着盖头,端正的坐在红色的大床上。
外边,热热闹闹的,劝酒声,喝彩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听着外边的哄闹声许久,苏宁悠想着短时间内估摸着没有人过来,便将头上的红色盖头拿了下来。
露出来的小脸,精致粉嫩。
眼睛,乌黑灵动。
仔细瞧着,顶多只有十六七岁,哪里像是二十岁的人?
自床榻上起身,苏宁悠走至不远处的那一张圆桌前。
桌子上方,摆满了各种糕点水果,糕点水果的上方,盖着几张用红纸剪成的囍字。
苏宁悠将上边的剪纸拿开,将里边的一块糕点拿起来,塞进嘴巴里边。
淡淡的甜味儿,在苏宁悠口中蔓延开来,她满足的叹一口气。
没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有人从外边走进来了。
进来的人,是苏宁悠的陪嫁丫鬟水心。
水心见着苏宁悠站在那里吃东西,一下子便着急了。
“小姐啊,姑爷马上就过来了,您还在这里吃东西,他若是见了,指定是会嫌弃您的。”
苏宁悠一脸的平淡,依旧是不停的往自己的嘴巴里边塞东西。
水心劝不动,便只能在一旁收拾着。
待到苏宁悠吃饱了,用水心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干净唇瓣,这才开口:“他本就嫌弃我,再嫌弃一些又如何?”
声音清脆得好似枝头上鸣叫的夜莺。
说罢,又喝一口茶水。
水心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劝苏宁悠了。
就在成婚前的几日,梁景阳写了一封书信送到苏宁悠手上。
在书信上边,梁景阳明着告诉苏宁悠,苏宁悠便是嫁到梁府来,他也不会将苏宁悠当作正妻看待。
对此,苏宁悠没有半点表示。
苏家与梁家,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
苏家从商,是京城乃至整个大禹国最大的商户,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苏家也不过分。
梁家从官,永安侯任职二品大员。在朝堂之上,不说呼风唤雨,却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因着是商人的身份,苏宁悠家中财产便是富可敌国,对于永安侯府来说,她依旧是高攀了。
出身不高贵,年龄又比梁景阳的大,这门婚事,本就不被人看好。
好在,永安侯与他夫人,一直惦记着苏宁悠父母的救命之恩,对苏宁悠疼爱有加,这婚事自然也是备受重视的。
梁景阳性情顽劣,桀骜不羁,不喜父母给他定的婚姻,自然是对比自己大三岁的苏宁悠万分不喜。
苏宁悠自然也是不喜欢梁景阳,但是,为了两家人的面子,她便是不喜欢也要嫁过来。
父母疼她,自小就将最好的东西给她。
公婆也疼她,自她三岁起,公婆便每年为她准备各个季节的衣物,以及各种首饰,有什么好的,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她。
她被他们当作宝贝疙瘩捧在手掌心宠着长大,两家人的颜面,她自然是要顾及。
吃完了东西,苏宁悠便再次坐回床上。
外边的吵闹声渐渐停歇下来,想着宾客已经陆续回去,用不了多久,梁景阳便会来苏宁悠的这个屋子。
桌面上的糕点,水心已经收拾妥当了。
瞧着屋内没有需要她的地方,水心便退了下去。
大约一刻钟,外边有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便有人推开了房门。
听着那脚步声,苏宁悠知晓不是水心,一颗心下意识的提起来。
来人在苏宁悠面前站定,先是瞧一眼桌子上边的糕点,之后不屑又嘲讽的道:“怎的?新娘子就这个教养?新郎没来,自己倒是掀起盖头吃东西来了?你们苏家,是这么教你的?”
说话的,赫然是一个女子。
声音骄纵,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
盖头下方的苏宁悠,眉头轻微的皱了皱,之后便是想起,梁景阳还有一个刁蛮任性的妹妹,叫梁玉琪。
梁玉琪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为了刁难苏宁悠。
当下,便将她带过来的一只雪白色狸猫扔至苏宁悠怀里:“我哥说了,你想跟他洞房是不可能的。这狸猫配你最合适不过,日后这狸猫便是你丈夫,我哥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妻子的。”
说罢,便高抬着下巴,一脸冷傲的离开了。
那只狸猫倒是老实,也不乱跑,就这么温顺的窝在苏宁悠的怀里。
房门被人拉上,苏宁悠也在这一刻将头上的红盖头拿下来。
看着怀里的狸猫,她居然是冷冷的笑了。
行,都行。
狸猫比人乖巧多了,梁景阳不愿进她房间,她又稀罕他进这个房间?
头上的玉簪金饰,被苏宁悠一样一样的取下来,摆在梳妆台上边。
卸下自己头上的复杂之物,苏宁悠叫来水心,让她给自己打一盆热水。
水心送了热水进来,知晓梁景阳用狸猫来羞辱苏宁悠,气个不轻。
“小姐,姑爷这分明是瞧不起您,谁家姑爷在新婚之夜,用一只狸猫来羞辱自己的新娘子的?这事儿,水心日后一定会告诉给老爷。”
苏宁悠将脸上的胭脂水粉,以及唇脂洗了个干净。露出来的那一张素净小脸,是惊为天人的美。
眉眼柔静,细眉如柳叶。
面若桃腮,精致如画中仙子。
水心自小便跟在苏宁悠的身边,瞧惯了苏宁悠的美,今日见了,内心依旧是惊艳得不行。
退下身上的霞帔,换上一身粉黄色的春装,苏宁悠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说:“爹娘最是疼我的,你若是与他们说这些,是想他们担心?”
说罢,便在梳妆台前坐下,自抽屉里边取出一瓶雪玉霜,细细的抹在自己的脸上。
水心见苏宁悠这般,心疼得紧。一边为苏宁悠梳顺那一头长发,一边慢慢的说:“小姐受了这般苦,难道咱们就要咽下这一口气?”
过了今晚,整个梁府内,恐怕都知晓陪苏宁悠洞房的是一只狸猫。
日后,他们苏家在京城内还有颜面?
苏宁悠淡然得紧:“他不来最好,来了我还得找借口应付他。”
水心听着,便是不说话了。
这个晚上,苏宁悠抱着那只白色的狸猫睡在一起。
那只狸猫温顺得不行,苏宁悠抱着睡,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苏宁悠便听说昨日梁景阳去了万春楼,与里边花魁厮混了一个晚上。
梁景阳在洞房花烛之夜,以狸猫来羞辱苏宁悠的事情,也不知为何,迅速的在京城里边传开。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宁悠嫁入梁府,不受梁家喜爱。
一夜之间,苏宁悠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早晨起来,梳洗打扮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给公婆敬茶。
敬茶之事,本应该是由梁景阳领着苏宁悠一同前去。
如今,梁景阳长什么样子,人在何处,苏宁悠都不知道,只得一人去给公婆请安。
水心依旧愤愤不平,私底下不止一次的与苏宁悠埋怨梁景阳的不是。
到底是刚刚嫁过来的新妇人,在梁府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苏宁悠哪里能让水心任性?
出了房门之前,便叮嘱水心不可多言,免得祸从口出。
来到正厅,永安侯与永安侯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边。边上还坐着几个叔叔婶婶。
永安侯夫人是个和善的人,见到苏宁悠,脸上便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来。
“宁悠来啦。”
永安侯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见着苏宁悠时,脸色也变得和蔼了起来。
周边的那些叔叔婶婶,见着苏宁悠,脸上也露出笑容。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端庄大方,模样也是十分的好看。”
“可不是,瞧瞧那一张脸,实在好看得紧。”
众人夸赞着,苏宁悠也不骄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给公公婆婆敬了茶,又拿了红包,便是没有苏宁悠什么事情了。
永安侯夫人给苏宁悠赐了座,又问起她昨晚睡得如何。
苏宁悠颔首说挺好。
说起昨晚的事儿,永安侯与永安侯夫人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昨晚梁景阳私自跑出府去,与那些青楼姑娘厮混在一起,他们也是知道了的。
梁景阳性情纨绔,身为父母,他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梁景阳依旧不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了。
正说着这事儿,府上的下人小跑着进来,说大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梁景阳便走进来了。
“哟,大家都在呢?孩儿给爹娘请安。”
说着,梁景阳在苏宁悠身侧站定,一股子浓郁的酒味儿,传进苏宁悠的鼻子里边。
她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转头看过去,入眼的,是半张精致的侧脸。
眼角为勾,鼻梁高挺,肤色白皙无暇,一身暗紫色的衣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瞧着便是常年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
这是苏宁悠第一次见到梁景阳。
模样不错,但是那品行,她不敢恭维。
“跪下!”
永安侯见到梁景阳,勃然大怒。
苏宁悠身边的梁景阳,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
之后,便是永安侯对梁景阳一通狠狠的教训。
气急了的永安侯,原本还想着对梁景阳动用家法,又想起明日是苏宁悠归宁的日子,最后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