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可是在紧要处只有几小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这天在单位上班。
小弟打来电话,问候一下说:“山里的杜鹃花开了,可漂亮了。”
我心一动,等着下文。
“老大,杜鹃结婚了。”果然,小弟讲开了:“爸妈回家,直夸现在的嫂子人长得漂亮,对老爸老妈又好。本不该告诉你的,想想还是说给你吧,有缘无分的你俩啊!”
在那一刻,想起了逝去的往事。
大学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到顺庆地区的管理银行分行。其时,刚经历了失恋的痛苦。杜鹃就那么温情脉脉,默默关照地走进了我的生活。
她很美丽,也很心细。
记得我曾说过,我第一个5年计划是卧室里有一盏橘黄色的台灯。晚上下班回家,愿望实现了。方桌上还有两条高档烟。啊?衣服也已洗净并晾晒好,甚至哥们的内衣都洗了。
这不是田螺姑娘的神话吗?
打开台灯。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本来,我信心满满地想真正开始一段花前月下、轰轰烈烈的爱情,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镜中月,水中花,天天等着姑娘那永远也挤不出的时间,再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判断感情的概率。
可是,我的好朋友秦川也鼓起了追求的勇气。没办法,爱情白纸的我笃信“朋友妻不可欺”的格言,还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些经费支持朋友的追求。
“呵呵,看我面子,你们再谈谈?其实秦川挺好的!英俊,才华,体贴。郎才女貌的,多好!”我对杜鹃苦口相劝。
于是她们继续交往了一段时间。
哥们那时候工作忙,经常出差,足迹遍布顺庆的12县市。
某一天回来晚。
杜鹃喝了酒,脸红扑扑地俏立在宿舍门口。进了屋,我倒了杯水给她,“唉,我太忙了,对你关照不够。”
谁知她竟泪眼汪汪。
我真心想说的是,对她和秦川的发展关心不够。
好容易止住了哭,俏脸羞红,“我美吗?”
在红唇微张,投怀送抱的一刹那,我仿佛看到秦川绝望的脸。
唉,哥们也是从失恋中走出来的。至少,我不会让好朋友因我而失恋。再后来,为了不越轨,哥们匆匆忙忙头昏(婚)!
“大军,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少吃饭,多喝酒,记得按时抽烟;过马路别忘了玩手机,要走路中间;坐车别忘了把头伸出窗外;游泳千万别换气,一定要好好的。我也许会等你,也许不会等了!”
去省城前,她含着泪,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秦川也没得到她。
真没想到,杜鹃对我说等我10年,不是随口一说的。美女啊,你有几个10年呢?多年以后,回老家遇见了她。
风决定要走云怎么挽留
曾经抵死纠缠放空的手
情缘似流水覆水总难收
我还站在你离开离开的路口
听人说相夫教子,举案齐眉,让我隐隐有些后悔。
为什么当初不能勇敢些,其实,就算他爸是大官又怎么了?我倒是选了个门当户对的,但女权主义的她,不还是让我苦不堪言吗?
还没敢感慨呢,吴总走了进来。
他愤懑不平道:“总部财务经理秦兰,正在工程部大发雌威!说刘永亮两个月没来上班,拢共上了15天的班,又没转正,应该立即开除!”
我知道山雨来了!却没想到,雨一直下,引发了我人生的山洪暴发……
公司会议室。
秦兰雌踞榜首,小眼方睁,满脸肃杀。
“说说看吧!究竟是谁?把那个叫刘永亮的家伙招进公司的?唵!”大发淫威,阴恻恻地站起来,太太口服液乱飞,“公司早就三令五申要杜绝裙带关系,严禁亲连亲,表连表,迅速占领子公司。是谁做的决定?有种的站出来!”
一开始,大家都低着头,想从笔记本上挑出一朵花来。说到这,有人受不了了!
“按正常流程招个普通工人,他怎么就没种了?太侮辱人了啊!士可杀不可辱!秦经理,人是我招的,要杀要剐冲我来!别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有意思吗?”工程部经理关孟飞,霍地站起来怒吼。
“好,很好!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了。算条汉子!不过,幕后黑手还没显露哦。”秦兰皮笑肉不笑的。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美女也可以这么阴险、龌龊!所以,小时候电影里就有那么多的美女蛇,一查,还都是特务。
“秦兰,咱明人不说暗话!刘永亮是我同意找的,与他们都无关!再说了,人家小伙子不错,高中生,又勤快!能吃苦,肯钻研,上上下下谁不说他好?”吴总面红过耳。
“呵呵,有意思!你吴总糊涂了吗?刚才和你谈的你都忘了吗?你站出来算怎么回事?要公然搅和吗?唵!”秦兰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虚伪的假笑。
“算了,请你们都坐下吧!吴总,关经理,谢谢你们!是我连累你们了。对不起!”我站起来很歉疚地申明:“是我,是我,就是我!幕后黑手!”
“呵呵,太好了!刘大军,作为一个财务经理,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她麻着脸,面部扭曲。
“是我推荐的我侄儿。可他的条件符合招聘标准的!并且,他还是对yue自卫反击战烈士的儿子。”我冰冷地说。
“烈士怎么了?国家有抚恤政策。难道我们一个民营企业要变成民政局吗?管得过来吗?”
这个婆娘刻毒的话让人心寒!
“行了,人是我推荐的,是我逼他们接受的!你想怎么着吧?”
“哼!你还有理了吗?我查过了,刘永亮的工资每月3500元,比学徒工高了20%!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各位。”
“我来解释!小伙子的工资是我调整的。”吴总火星乱冒,“刚开始是2800元,后来他自学了电脑检测,最近这半个月来技术越发熟练,为公司完成了好几台汽车的检测和维修。
所以,经他师傅提议,关经理审核,我批的。难道我这个班长连调整一个工人工资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还有,刘经理为了避嫌,从来没帮他侄儿说过一句话!在座的都可以作证!”
“是的呀!”花经理笑着表态。
“我们都能证明!”办公室主任和工程部经理也举着手说。
“呵呵!合起伙来忽悠我是吧?难道刘大军他不会暗示你们啊?!别想蒙我,我不是三岁小孩!”她面目狰狞了。
“行了,行了!你说吧,要怎么处理?”我抬手制止了大家的热情和激愤。
“很简单,立即辞退刘永亮!同时刘大军,你这个始作俑者要写出深刻的检讨!在财务经理联席会上认罪。”女人鸮心鹂舌。
哎,这个公司所谓的裙带关系还少吗?总部都有夫妻办公室了,更别说什么表哥表弟了。干嘛要拿哥们开刀啊?
“行,都依你!但不是认罪!”
“呵呵,你胆子不小啊!公然顶撞上司。唵,信不信老娘今天就让你下课?”
“生活到处都是磨难,为难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我漠北飘雪。
“算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吧。没有谁活得特别容易,你可以不理解别人,但请尊重别人。秦兰,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跟谁充老娘啊?”吴总赶快打圆场。
“哼!”
人还不乐意见好就收。
想想,忍了,因为欠了这家公司情。
下午,刘永亮来结工资。
“小亮啊,你有什么打算吗?”我有点内疚。
“大伯,没事的,只要我肯吃苦,相信东海饿不死我的!”
“唉,只可惜你学到的本领了!”
“大伯,我听师傅说技术是相通的,以后肯定用得上!”
“那也好,你先回家待着,我再想想办法。”我走过去,把钥匙给了他,又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下班前,一大参人涌到我办公室,有经理,有销售员,更多的是工人兄弟们。
谢绝了大家要到总部申诉的好意,我坦然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晚上,刘永亮的师傅和一个班的工友凑钱给他饯行,还叫上了我。关经理听说后坚决要求参加,并说由他买单。
最后的结果是:在“三湘四水”湘菜馆满满地坐了三桌,各部门经理和主管都来了。清清老婆和儿子也应邀出席。
席间,吴总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高度肯定了刘永亮同志的能力和贡献!希望他再接再厉,在新的工作岗位再创辉煌!
喝酒时,玉静香有点落寞地过来敬我和清清老婆,清清很警惕地看着她。还好,儿子亲热地招呼玉姐姐,让她恢复了常态,和玉静香颜如朝露地喝了酒。
随后换了座位,亲亲热热地聊起了美白诀窍。有时候,我挺佩服清清老婆这种“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本事,总是能巧妙地化敌为友。
那晚只有两个人大醉:侄儿刘永亮,还有一个是小玉。花经理送她回去的。
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哼了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
晚上回到家,先把侄儿安顿好,就和清清老婆商量再给他介绍个工作。
“军军,你笨笨了。叫战总工把他安排到施工队里,不就行了吗?”她用兰花指轻轻点了我的额头一下。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对了,我爸妈明天回纽约,我已经请假了。”她无限怅惘。
“好吧,明天我开车送咱爸妈。”我轻抚秀发。
“嗯。”她躺在我的腿上,温柔地呢喃。
第二天早上,淡淡的薄雾,能见度还行。9点钟,我们已经在高架上了。
到了江东机场,岳母拉着我的手,眼含泪花,“谢谢你了,乖女婿!都两次救我们家姗姗了。”
我连说:“应该的!应该的!”
“姗姗你过来。”林阿姨把清清的小手,放到我的大手上道:“姗姗就交给你了,多爱惜她吧。姗姗,你也要心疼自己的男人。最好的婚姻不是你负责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而是我们势均力敌,你很好,我也不差。”
“嗯。妈妈,我会想你和爸爸的!”母女俩抱头痛哭。
“行了,行了!走吧。大军啊,包容点我女儿。男人嘛!要撑起一片天,对吗?”岳父有些哽咽。
“对的,您们二老放心吧!”我坚毅地回答。
“大军,你有没有兴趣来纽约发展啊?”泰山突然殷切期待。
“啊?还没想到。”我坦率地说。
“哈哈,有本事的人都是到国外开公司,赚老外的钱!虽然那并不容易,因为老外对质量很挑剔。但是你可别学某些人,就知道榨取同胞的血汗钱,给外国股东干爹大把分红,对国内股东一毛不拔啊。”
“嗯,我现在好像还没有那个本事,但我记住了!”
“真希望咱同胞能多一点有识之士,和我们这些C侨一起,在国际上抱团跑马圈地啊!”
过了会,广播里催促安检了。
“哎,国庆节你们来纽约旅行结婚吧!带上我外孙。”张叔爽快地说。
“没问题。”清清和我异口同声。
“大军呀,可不可以叫我们一声爸妈?”林阿姨翘首以待。
“哦?好呀,爸爸,妈妈,一路平安!”清清掐了我一下,方才旧梦乍回。
“哎!哎!乖儿子!”岳父岳母放声大笑。
飞机冲上了云霄,也带走了我和清清淡淡的怅惘与思念。
几天后,永亮到蓝色经典工地,正式成为一名建筑工人。
因为想让儿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以我和清清商量,不能告诉他已经买了三套房子。就说只有一套,房子贷款要我这个“房奴”退休前才能还清。
但有一个周末,清清还是带着我们回了水岸时光。
儿子欢呼雀跃,看着53寸的大彩电,又和姐姐在上面打游戏,姐弟俩无比快乐。我呢,围着围裙在准备大餐。
虽然她能做一些简单的菜肴了,但人来多了,还是应付不过来。
哥们光荣上岗@
过了一会儿,爷爷奶奶也被小舅公开车送过来了,还有几个小朋友。房间里欢声笑语,人气爆棚。爷爷成了孩子王,小睿他们都听他的。
周末两天虽然有点累,但心里是幸福的!
三个星期后,我开着车,和清清、儿子一起去看永亮。
工地临时工棚,石棉瓦和彩钢搭建成简易房子。
走进工棚,一间20平米的房子,横七竖八地住着5、6个人,臭袜子和汗脚的味道令人难受。房间里还搭着铁丝,晾晒着衣服和裤子。
我们穿过那衣裤的帐篷,才在最里面的地板上见到了永亮。
几周不见,他变瘦了,肩膀上也有了一些勒痕。
“大伯,婶婶,小睿,你们怎么来了呀?”我们把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放到他地板的床铺上,他惊喜地跳起来。
“呵呵呵,早就该来看看你了。”我笑着说。
“呀,这么艰苦,亮亮啊,你能适应吗?”清清心疼,眼里有了点泪花。
“谢谢婶婶,没问题!在老家割稻子比这还苦呢。”永亮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哦,有什么困难吗?”我嘘寒问暖。
“困难倒是没有,现在我已经学会泥瓦工的技术了,我想学开塔吊,大伯,你能帮我说说吗?”侄儿一脸期望。
“哈哈哈!就这个啊?我试试。”我打通了李姓包工头的电话,说明了意思。
“好的,好的,没问题,下午就安排人教他!总监啊,您电话一声就可以了,哪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他满口答应。
中午,包工头叫上挂靠的建筑公司老总、工程师、技术员,非要请我们吃顿饭。盛情难却,加上侄儿在别人锅里舀饭吃,我也就以权谋私了一回。
永亮很懂事。几个三下吃完饭,打个招呼,就去新的岗位报道去了。
喝了点酒,我亲切地鼓励他们:“同志们,在确保质量前提下适当加快进度,但别出安全事故哦!”
“一定,一定的!谢谢总监关照!”包工头脸上笑开了花。
清清悄悄说:“军军,你一板一眼起来,还是很有当官的潜力呀!”
离开饭馆,几个人陪着我们往停车场走。
“老爸,姐姐。快看哪!亮哥在那,妈呀!好高啊!”
我抬头向上,看见几十米高的塔吊上,永亮和师傅正操作着从地上往楼顶运送预制板。
之所以能区分,是因为永亮穿上清清带来的橙红色背心,像火炬,光芒照亮了蓝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