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凭着感觉,盯着他看,慢慢弯起眉眼,莞尔笑道:“你放心,有沐云在,我的病定会慢慢好转的。”
宁南忧展开手臂,轻柔的抱住了她,低声细语道:“阿萝,你答应我,若有什么事,千万不要隐瞒我,我们可以共同面对。”
江呈佳面露愧色,纤纤玉指在他背上小心拍抚:“好、好,我知道了。”
她说得很轻,在他耳边喃喃着,因为心虚而不敢高声应下。
两人温柔缱绻着,相互依偎了许久。
画面另一头的沐云看着,有些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一脸嫌弃的转过了头。
江呈佳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宁南忧缓缓将她松开,身体略略向后挪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明王与常山侯的罪证已送入宫中。过不了几天,此事便会发酵。到时候,陛下一党的朝臣们定会咬死摄政淮王府,猛烈攻击明王与常山侯。我自然逃不了这悠悠之口,必定会被我那大哥与三弟牵连。这几月,我怕是不得消停,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侯府中。
再者,北地出了大事,匈奴占领了边城。此事事关大魏安危,我父亲就算再怎么与陛下作对,也不会仍有外邦之人随意践踏国土。我身为车骑大将军,怕是免不了带军出征,赴往北境。故而,我也有可能会再次离京。”
江呈佳紧张道:“你还要前往北地?”
宁南忧温柔的看着她,点头:“这件事不可避免,我必须要去一趟。况且,赵拂、钱晖还留在那里,邓氏倒台,北地的布谋也算成功了结了,我是时候该去收拾残局了。”
女郎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左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用小拇指若有若无的磨蹭着他微凉的指腹,挽留道:“北地的事情,让廖云城去解决也未尝不可啊?你父亲身边,又不止你一个武将,那刘平亦是打仗的好手,你何苦亲自去?若是因为不放心赵拂与钱晖...不如我从水阁中调来一人,跟着廖云城一同前往?
尚武行有一副手,明面上听命于烛影,但实际上是我所直辖的,名唤薛必。此人如同薛青效忠我兄长一般,只遵从我的指令,乃是我手下办事最得力的人。我把他交给你,任凭你嘱咐他做什么事,他都能做...”
她还想继续说,却被宁南忧中途制止:“阿萝,你听我说。北地的事情,关乎到长鸣军的未来,我必得亲自前往。邓情撂下的烂摊子,光凭赵拂和钱晖两人,不可能处理的干净。”
他认真而严肃的神情,让江呈佳目露失望。
女郎敛起眸光,渐渐拿开了覆在宁南忧手背上的手,扯了扯身前的被子,安静的颔首道:“好,我晓得了。那我...便不强求你留在京城了。只是有一点,你还是要答应我,出行在外,莫要掉以轻心,你不愿瞧见我生病,我也不想看见你受伤。”
她虽然很不舍得,却也只能支持宁南忧,将该叮嘱的都叮嘱了,才把不安的心揣进了肚子里。
她唠叨着,宁南忧听着却很受用,笑呵呵的点头道:“一切全听夫人的。”
从前他身赴险境,身旁除了季先之与吕寻会劝阻关心之外,便再无旁人嘱咐他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都恨不得他能早日查明真相,还逝世者一个真相,给在世者一个公平。他的身边个个都是常猛军逆案的幸存者。他肩上背负着数千名弟兄们的仇恨与血泪,令他不敢有分毫松懈。
如今,他的身旁有了江呈佳,终于让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最放松最喜悦的。
“好罢。那便这样吧...今夜不早了。二郎,我倦了,我们就寝吧?”
江呈佳时时刻刻注意着郎君的神情变化,见他慢慢放下了警戒心,胸中的彷徨便稍稍减轻了些。为了减少意外的发生,她想快些吹熄蜡烛,在一片黑暗中,宁南忧看不见瞧不清她的双眼,自然就不会继续怀疑。
她打着瞌睡,故意眯着眼睛,装出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样。
郎君见状,便自觉地下了床,吹熄了点在屋子两侧的红烛。等他再往回走时,便发现江呈佳已钻入了被窝之中,靠在墙角边,乖乖等着他。
宁南忧微微勾唇,掀开被褥钻了进去,紧紧贴在女郎身侧,将她搂在怀中,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卧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江府的另一侧,沐云躲在角落里,弯着唇角满面笑容的瞧着逐渐灰暗的画面,眼底露出一片温暖。她抬起双手,轻轻旋转施法,收起了施加在江呈佳身上的布偶术,称心如意的回到游廊上,打算去瞧一眼儿子和小侄女。
谁知,却在拐角处碰见了正在寻她的江呈轶。他所在的位置,与她方才躲着的角落只差了五米之隔。
她倏然一惊,又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及时停止了布偶术,莫不然...只要晚一刻,她与江呈佳辛辛苦苦遮掩的事情,恐怕就要被发现了。
沐云理了理思绪,慢悠悠走在廊下,故意咳了几声,引得对面的郎君朝她这边望来。
江呈轶一抬眼,便见他要找的女郎正站在月光下,笑语盈盈的望着他,于是紧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解放,他立时奔过去,轻声责怪道:“你去哪里了?害得我找不到你?看儿子需要这么久么?”
沐云扑哧一笑道:“怎么?我消失这么一会儿,你便着急了?”
江呈轶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迟迟不归,我还以为你和儿子出什么事了。”
“呸呸呸!什么出事?真是不会说话!”沐云站在原地,睁圆眼睛瞪他,不满道,“左右我就在府上,能有什么意外?你是傻吗?”
江呈轶几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心慌意乱。
沐云见他不知怎得突然如此,便有些奇怪,她伸出手臂,环绕着他的腰际抱紧,轻声细语的问道:“怎么了?”
“我方才...睡着了。”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沐云“嗯”一声道:“然后呢?”
“然后...做了个梦,一个非常不好的梦。”江呈轶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闷着声,甚至有些更咽的说道。
他略有呜咽之声,让沐云默默蹙起了眉头:“什么梦能将你吓成这样?”
江呈轶却不继续往下说了。他这般拥着她,许久都不肯放手。沐云晓得,他一定做了什么自己无法承受的梦,才会这般痛苦、恐惧。他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怯意,除非看见她或者阿萝受伤。他才会慌张无措的像个孩童。
沐云心底生出一片怜意,纤长的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道:“别怕,阿轶。我和阿萝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江呈轶痛苦卓绝,脑海中再次浮现方才噩梦中的画面,总觉得怀里抱着的人不真实,他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再三确定她就是沐云,沐云还好生生活在他面前,才肯彻底放下心来。
他,做了一个重复的梦。与他遭受杀手袭击昏迷后,做得那个梦一模一样。
梦里,沐云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替他挡住箭雨的模样,让他战栗、让他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已经是天命给他的第二次警告了。
江呈轶在心底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找机会,将沐云送回神界,不让她继续插手凡间之事。
这间府宅中的左右两侧,各自相拥着一对恋人。
满足、幸福、害怕、恐慌,相互交替着,编织成一张百密无疏的网,将怜惜、渴望与期盼一网打尽,任它们在黑夜中被慢慢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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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江呈佳许早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身旁的被褥,触到一双温热的大掌,便满意的弯了弯唇角,继续闭着眼休息。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靠在她身侧睡着的郎君动了动,紧接着,便从榻上坐了起来。
江呈佳仍闭着眼装睡,却竖着耳朵聆听旁边的动静。
宁南忧悄悄起了身,一阵沉寂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他独自整理好衣裳,扎个高髻,戴上玉冠,便折回到榻边,轻手轻脚的坐下,俯下身子盯着她看。
江呈佳察觉到了那抹目光,立刻绷直了身子,压住总想往上翘的唇角,装作全然不知。
不久,她便听见宁南忧哼出了一记好听的笑,趴在她耳旁吹了一口蛊惑人心的气,用慵懒沙哑的嗓音对她道:“阿萝,我晓得你醒了。”
江呈佳僵住,却继续闭紧眼睛,不肯睁眸。
于是,那伏在她身前的郎君继续说道:“好罢。你既然不想醒过来,我便不催你啦。只是,有一桩事情...我要走啦,是时候改回侯府了。李湘君在府中帮我撑了两个月,时日太长,我若再不回去,她恐怕会起疑心。”
他的语气,如沐春风,温柔似水,仿佛在同一个年岁尚小的孩童说话,一字一句,带着浓郁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