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见千珊拿着宁南忧当借口,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你如今倒是极听他的话,不听我的话了么?”
千珊吐了吐舌头,打趣道:“瞧姑娘这话说的,若非君侯说的话是一心为您着想的,奴婢才不会听半个字。您这身子自己还没好呢,莫要太过操心于曹夫人。碧芸姑姑照料她多年,想来是并无大碍的。”
江呈佳瞅了她一眼,稍稍活动了下胫骨,便从榻上起身换衣。屋子外,红茶、水河已经端着铜盆热水与洁净的毛巾来了屋子外候着。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道:“即便你这样说,我今日还是该早些起来的,就算不去向母亲请安,也要跟着季叔去郊外一趟安排那些没有住处的流民。”
千珊点点头,俏皮道:“此事,季先生也同奴婢说过了。不过主公的吩咐,哪怕是季先生也不敢违令。姑娘就莫要怪奴婢啦。”
江呈佳略显无奈朝她瞥去,招了招手道:“罢了罢了。既是起晚了,我便快些洗漱。”
千珊应了一声,忙转过身朝外头两人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水河与红茶应了声,入了屋,侍候着江呈佳洗漱,又替她拿来了外衣。
江呈佳望着里屋的那扇窗,忽然想到什么,随口向千珊问道:“君侯早晨是什么时辰走的?”
“君侯卯时末走的。”
“从哪里走的?”
“自然是翻窗。”
听着千珊理所当然的回答,江呈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千珊啊,找两个匠人来,把这扇窗拆了造扇门吧,君侯既然有这个半夜悄悄来北院的癖好,我们也得成全他不是?”
千珊一愣,没听出她话中的玩笑,认真答道:“提起这事,倒是有必要的。姑娘不知,早上姑爷翻窗出去的时候,差点跌在后院的泥地里...后院连着东院的菜园子,前面是一大片泥田,一到下雨天便十分潮湿。咱们里屋这窗实在太高了。姑爷人高马大,翻窗翻得实在不方便。”
见她老老实实的提意见,江呈佳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倒是真替他着想?”
千珊这才有所反应,原是江呈佳随口说说的玩笑话,不由燥热了脸,呵呵干笑几声。
“他怕来我院中被旁人知晓,我还特地给他修一扇过来私会的门?你这丫头想些什么呢?”江呈佳驳斥着。
千珊没了话说,只能点点头道:“姑娘说的都对。”
待水河、红茶侍候她洗漱穿戴完毕,正准备出门时,江呈佳却顿住了脚步,朝里屋的窗外敲了两眼,叹声气朝千珊嘱咐道:“还是找两个泥瓦匠吧...在泥地里铺一条路,这样君侯爬窗的时候,还能好些。”
千珊又发起愣,不解道:“姑娘不是....不满姑爷这样遮遮掩掩的来我们北院吗?怎么现下又?”
江呈佳朝她瞪了一眼道:“你怎得现在这样喜欢追问我的事?”
千珊吃了她一顿搪塞,噎住了话,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半晌瞧着江呈佳站在窗前往外头的田地里左看右看,便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姑娘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外头泥地田地连着的是东院的菜园,不是后院的书房,从这又看不到书房。姑娘若是想君侯了,不如去书房见君侯?”
江呈佳一僵,扭头给了她一记眼刀,又好气又好笑道:“我自然是看这后院的田地空旷,想着是否要开垦出一片地来,给你们几人独自修一座院子。想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个两三年,总让你们同府中杂事仆役们住一个院子也不是一个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千珊未曾料想过,垂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干笑几声。
江呈佳浅叹一声,摇摇头,遂即拢了拢身上的衣,这才出了屋门。用过早膳后,与季先之一同前往了郊外庄子里安置流民。宋阳在北院闹出李氏投毒收买人这档子事前,便被她遣去跟着季先之忙活安置流民一事了。
此刻恰好也在郊外庄子里。
宁南忧特地替孙齐在郊外庄子里腾出了一间屋子做药铺,让他平日里时常来此义诊,照顾这些流民。
江呈佳看着这郊外连着的两个庄子里虽塞满了人,但都安排的十分妥当,井井有条,心中也松了口气。
五日后,李湘君在宁南忧一劝再劝下,终于动身,预备离开临贺,归还南阳。
江氏去前厅拜见了她最后一面,两人暗地里较劲一番,谁都没给谁好脸色。
江呈佳知道,李氏嫉恨于她,更忌惮于她。正因宁南忧为了北院的安全,为了她的安全,将这府内上下曾伺候过李氏的婢子、仆役,不论老人还是新人都统统打发走了。这事始终让李氏耿耿于怀,无论宁南忧如何解释,她就是觉得这是江呈佳在宁南忧耳边吹的枕头风。
但江呈佳才不在乎李氏究竟怎样想,她如今只盼着李氏快些离开,免得留在眼前招人烦。
午后,李氏拜别了曹夫人,便上了季先之备好的马车,一路朝临贺城外北边奔去。
宁南忧亲自去送,送到了城北临近零陵的地方才纵马归来。
江呈佳站在府门前伸着脖子等着他回来,就这么生生的站了半日,才听见南边传来踢踏马蹄声,转眼便瞧见青年拉住缰绳在她面前停住了疾风,一跃而下。
小姑娘看着他归来,心内自是鼓舞雀跃,但瞧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又忽然吃起味儿来,嘟着嘴,朝奔过来的青年冷冷瞥了一眼,便蹭蹭蹭的往府内行去。
可怜青年奔马疾行,惹得一身灰尘,还未奔至台阶同小娇妻说上一句话,便见她冷下脸转身朝里面走去,心中便咯噔一下,急忙追了上去。
小姑娘也不等他,拉着千珊朝着北院小步而奔,一溜烟的功夫便消失在前院廊下。
宁南忧驾马而行一个时辰,有些疲惫,脚步自然跟不上她,追着前廊便停了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先之跟在一旁提醒道:“主公不追上去吗?女君今日自午膳过后便候在门前眼巴巴等着君侯归来呢?”
青年蹙了蹙眉头,唇边耷拉下来,万般无奈的叹息道:“我这一去,又被李氏纠缠着说了好一会儿...她等了这么久,心里铁定是生气了。”
季先之却朝北院的方向瞧了一眼,高扬着嘴角,露出意味声长地笑:“说不准...女君不是气您去了那么久...而是气你亲自将李氏送至零陵城外的行为呢?”
青年呆呆的回过头瞧了他一眼道:“季叔这话...倒是把我说糊涂了...这两件事不是一件事吗?她气我那样久才回来,气我害她等了这么久?”
瞧着他不开窍的小主子,季先之微微蹙了下眉,浅叹道:“主公,这两者可不是一个意思。纵然您去的再久,女君都愿意等您。只是...您今日是为了那李氏...又弄得自己一声尘土,这般疲惫。女君自然觉得心中不适...女君这是吃醋啦!”
青年先是一怔,尔后一拍脑袋道:“我...倒是没想起这一点。”
他转身负手朝北院的方向瞧去,唇边挂上了一丝笑道:“季叔...你且去,找几个人...将我书房里的衣饰都搬回北院去吧。李氏离开,这院子里,我也无须继续防着谁,是该回去了。我同她分房而居这么久,想来父亲那边也都知晓了。总要稍微示好些。让父亲晓得...我同阿萝的关系时好时坏才行。”
季先之点头哎了一声,面上洋溢着笑容,抬手作揖朝后退了几步,便匆匆下了前廊的台阶朝后院行去。
江呈佳脚步匆匆回了北院,气呼呼的坐在院子里,千珊替她扎好的秋千上,有些恼怒道:“我不反对他去送李氏,他还真就去送了这么久?”
千珊瞧着自家主子气鼓鼓的模样,咯咯笑了起来:“主子方才在府门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方才不是还担心君侯是遇了什么事,才这么晚回来吗?”
“你便看看他回来时红润的脸色,像是遇了什么事吗?分明是...同那李氏最后道别依偎不舍....才会...”江呈佳不知心里哪里来的这么大醋意,仿佛这一连两个多月来的所有酸妒在李氏离开的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
千珊偷摸着笑了起来。
遂即便收到了江呈佳投过来的一记眼刀,瞬间收了笑容,站在一边一句话不敢说。
“你且看着,他今日敢到我屋里来,我便将他轰出去。”江呈佳莫名想起前一个月里,宁南忧为了李氏冷落于她,对她漠不关心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发誓要将他轰出去。
千珊憋着笑,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姑娘说什么是什麽?李氏走了,姑娘反倒同君侯生气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缘由?以前您同君侯争吵置气时,君侯陪着李氏的时间比今日要多少许多倍....奴婢怎么没见你那时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