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王和柳黛到贾府的时候,正好碰见贾昱要出门,贾昱一看见益王,就赶紧走了过来,“贾某拜见益王。”
“贾二少爷这是要出去啊?那可真是来得不巧。”贾昱赶忙赔笑,“益王说笑了,不过是去店里看看生意,益王里边请。”
贾昱带着两人走到正厅,差了丫鬟去沏壶好茶来,“不知益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本就是本王没有提前打声招呼,这次来,主要是想买几件上好的玉,本王过几日便会去北疆一趟,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想到贾府的玉就赶过来了。”
“竟还让益王您来跑这一趟,只要差了小厮过来说一声,到时候贾府就能将玉送至您府上。”益王笑了笑,“正好走到这儿来了,便进来说一声,还请贾二少爷,将上好的玉拿出来,本王挑一挑。”
贾昱不敢怠慢,差了人赶紧将库房里珍藏的好玉都拿出来,“益王您稍等片刻,库房离这儿隔了好几条街,估计得有小半个时辰。”“不急,哦,对了,本王这小厮路上的时候便说内急,还麻烦你让人带他去一下茅房。”益王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柳黛,柳黛出门前便已经做了小厮的打扮,以免被贾昱认出来。
柳黛听完益王的话,眉头一锁,身子一躬,两只脚变化着跳着,贾昱不疑有他,叫了一旁的小厮就让两人撤下去。
柳黛一出大厅,没走几步就叫住了带路的小厮,“这位小哥,您告诉我地方,我自己跑着去吧,我这,实在是憋不住了。”那小厮看柳黛的样子实在难受,就指了前面的小院,“这院子后面就有一个茅房,你出来之后就来这儿,我还在这儿等你。”
柳黛摆摆手,“不劳烦小哥,我认得路,你先回去吧,我这个怕一时半会儿都解决不了。”那小厮点点头,转身就走了,柳黛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赶紧走进了小院子,找到墙角处仔细盯着附近,确定附近没什么人了,才直起身子去找贾府的暗渠。
“此次益王去北疆怕是又要去平定战乱的吧?我也听说了,最近北方不太平,好像都打到了兰州,开战以来一次捷报也未传回来,闹得长安城都人心惶惶的。”贾昱先开了口,益王为了给柳黛拖延时间,便也只能开口回道。
“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几个野蛮部族联合起来就想破我大周?不过是边疆的战士太久未打仗了,一时懈怠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益王说的极是,自从益王您一战成名之后,这北方的蛮夷之族都不敢有所动作,如今又借着新皇登基,又有一些不安本分的藩王作乱,便妄想一举攻破大周,实在是异想天开。”
“本王倒是不知道,贾二少爷对国事竟也这么上心?”
贾昱惭愧地笑了笑,“身为男儿,本就应当为国分担,为天下百姓谋福,可惜家父年老,大哥又一直身体不好,若是从了官,这祖祖辈辈的基业便就荒废了,虽说不能一朝为官造福百姓,可要是有用得着贾府的地方,贾某一定倾囊相授。”贾昱趁此表了下衷心,话里真假参半,益王但笑不语,周围的丫鬟小厮们听着无趣,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会儿瞧瞧俊俏的益王,一会儿又看看自家二少爷,更有站得远的丫鬟们,正在为哪位长得好看争得面红耳赤,可端坐在正厅的两人却浑然不知,只各自心里盘算着时间,估量着事情什么时候能完。
柳黛虽说不是第一次来贾府,可到底是第一次走到这后院来,兜兜转转了好几间院子,可都没有找到厨房那一块,一般大宅子里的暗渠都是挖来倒脏水和扔掉一些不能为人知的东西,按理来说要么建在厨房附近的院子,要么就在偏僻的小院里头,可柳黛绕了半天都没找着一个像样的地方,反而觉着越走人越多,要是再往前走,恐怕得让人生疑了。
“大少爷,您好歹吃点东西呀,您这一天天瘦下去可怎么办呀!”大少爷三个字让柳黛赶紧在墙角蹲下,在这贾府里能被叫做“大少爷”的怕也就是贾府的那位大少爷了吧?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然还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死了,死了,都死了。”若不是这个院子静的出奇,柳黛还真不能听清楚,这声音听着十分有气无力,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哪个角落里飘出来的,空空洞洞的,一点生气和力量都没有,想来这个大少爷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柳黛探了个头,见这院子虽然宽敞,可没几个下人,便大着胆子直起身子,勉强够到了窗边,小心拉开了条缝,只见屋内昏暗无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家的老仆人之类的站在床前,手里端了碗东西,佝偻着身子,仍然在喋喋不休地劝说,“大少爷,您就算不保重自己的身体,您也得为了。。。。哎,现在说这个都有什么用呢,是我害了她,也害了你呀。”
那老人好似说到了伤心处,抬起手揩了揩眼泪,“大少爷,怪也就怪在您用情太深了,她无福享受啊!”
整间房子里却只听见老人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地喘气声,大少爷这是犯了什么病?纵然是贾府的老爷不待见自己的大儿子,可也不至于就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大少爷,您还请节哀吧,这人都。。。您也算是送了她最后一程了,您不能总为了她一个人跟老爷对着干呀,您看您现在,哪还有个大少爷的样子呀!”老仆说罢,自己便伤心地哭了起来,到最后干脆趴在床边声泪俱下,可躺在床上的人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只偶尔又听见他说,“死了,死了,都死了。”
柳黛将窗户小心关好,正出了院子,迎头就碰上一个小厮,柳黛赶紧停住脚,赶在小厮问话前先开了口,“这位小哥,我是随益王来的,我家王爷在前面说话呢,我一时内急就给迷了路,我记着我是走厨房那边过来的,我是不是走错了?”
那小厮瞧柳黛的打扮不太像是一般下人的装束,也就并未多想,“你怎么能是从厨房那边来的,厨房就在这院子过去的后面,你得从这儿往前走,看到书房了,再右拐往前便是了。要不我带你去吧。”
“那怎么成,我想起来了,我估摸着是我饿了,结果就给记混了,你瞧我这记性,我自己回去便行,您忙去吧。”小厮端着东西就走远了,柳黛猫低了身子就往厨房走去。
好在这个点正是过了午饭的时候,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下人,这一带虽邻着下人们住的房间,可主子们没叫到做事,便也就忙里偷闲,都躲在屋子里休息呢,院子里倒是一个人都看不见。柳黛不消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贾府的暗渠,这还要归功于聚集在渠口的苍蝇。
柳黛拨开一堆劈好的柴,果真就发现了一个暗渠,上面盖着厚重的石板,柳黛使尽了力气也搬不动,又怕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可就坏事了,只能作罢。
柳黛环顾了这四周,视野这么开阔,又邻着下人们住的房间,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儿斩首?再抛尸?
“你是谁?”柳黛被这突然想起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柳黛放下心来,“小弟弟,你别误会,我就是迷路了,正在找路呢。”
那孩子却不太相信,“你到底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我是跟着你们家二少爷的一位客人来的,刚从茅房出来,结果转一转,就转到这儿来了,你能告诉我,回前院的路么?”
“这旁边的茅房都是给下人们用的,你既然是客人,又怎么会来这个地方?”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还挺聪明,随便说两句竟然还骗不了他。
“那行吧,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是来找我姐姐的,我姐姐在这个府里当值,本来说好了,这月十一回去给我娘祝寿的,可这都过了几天了,姐姐连个影儿都没有,我就。。。就偷偷跑过来找姐姐了。”柳黛抬起袖子,嘴里发出点声音,小孩便深信不疑了,“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闵月姐姐?”
柳黛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权且就先应着,“正是,正是!你是不是知道我姐姐在哪儿呢?你快告诉我!”
小孩却好像在畏惧什么,皱起了眉头,“可是管家大人说,这事不能说出去的,不然,所有人都会跟闵月姐姐一样。。。就。。。就死了。”
“你说什么?我姐姐,我姐姐她?她死了?哎哟,我可怜的娘呀!哎呀呀,我命苦的姐姐呀!”柳黛既要控制着声音,怕再把下人引出来,又得声情并茂引起这小孩儿的同情,直把自己累得够呛,那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慌了手脚就来扶柳黛,“你。。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哭什么呀。”
“我能不哭么?我姐姐从小就跟了贾府,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面,我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跟姐姐见上,姐姐就魂归故里啦!哎哟,我要去找你们管家,到底是怎么害死的我姐姐,我非要今天去讨个说法!”柳黛作势就要站起来跑出去找人,小孩赶紧拉住她,“你不能去!到时候被管家知道是我说出去的,我就死定了!”
“那你告诉我,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柳黛死死地盯住小孩,心里狠狠地内疚了一把。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样子是在衡量,到底是自己说出去了坏处更大,还是让眼前这个人去找管家祸更大,最终,一咬牙,一跺脚,“我也是听我父母说的,你可得答应我,千万不能再去找管家大人了。”
“只要你说清楚了,我就不找。”小孩便开口,告诉了柳黛他听来的事情。
那天,他本来是与小胖约好了上街去玩,可小胖却临时肚子疼,他闲等得无聊,就打算回房间拿些零钱,等会儿上街好买些小玩意儿吃。父母都不知道他有些碎银子,所以怕被发现了,他就从后院的窗户里偷偷爬进了房间,正在翻自己的枕头底下藏的碎银,就听见了父母跟小胖的父母在正厅里说话。
“你说闵月能干那种事情么?”一听是跟闵月姐姐有关,他就趴在门边,打算听听看是什么事。
“我看呀,八成就是她自己干的。那块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可是贾府的传家宝,这都多少年了,再怎么样,那大少爷也不能给一个婢女吧。”说这话的正是他的娘,他倒是不知道,闵月姐姐拿了大少爷的什么玉?难道是前些天自己看见的那块黄玉?可闵月姐姐说,那是她要离开贾府,所以才能拿到这块玉,说以后要是想贾府了,就能拿出来看看。
“哎,闵月这孩子也是可怜,你说,拿了便说拿了,却非得不承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呐,哎哟,我现在想起来都怕呀,这个事情,管家是真做绝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小胖的娘这个表情,胖胖的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可不是么,那管家当时就这么一只手按着,就让闵月给淹死在了水缸里,你说,那口缸,以后谁还敢用啊!”什么!闵月姐姐!
“快别说了,没听见管家都说了,这件事情,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全都没命活!”再后来,他们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了,他只记着自己仓皇逃出了房间,就赶紧跑去找小胖了。
“你确定你听到的一点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