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黛回到房中,写好一封书信,放置于枕头下。若自己此番遭遇不测,管家必然会生疑,到时候,这封书信也能有一个交代。柳黛将种种可能都想了一遍,不论张全龙是否是益王的人,自己前去,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益王恐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既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让她出头,那便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半个多时辰过去,天边的晚霞便褪去了颜色,披上了黑色的衣裳。趁着夜色渐浓,柳黛打开房门,待确定好四周没有人,才出了院子。正在她沿着墙头走,四处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时候,瞧见了那日救彭英的公子正慌慌张张地在街上走着。
虽说这个时辰并未太晚,可像他一般的公子,不是在花楼便是在府里玩乐,如何会在这大街上?且神色如此慌张?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被人追着,可谁敢明目张胆在这长安街上对贾府的人下手?
看天色也不到与人约好的时辰,柳黛脚轻轻一提,便跟在了那公子后头。柳黛一路随着那公子绕过了大半个长安,才在礼部尚书府前停了下来。这公子天色这么晚还来礼部尚书府上做什么?守门的侍卫进去通报的时候,那公子似乎很是焦急,在门口不停徘徊,等侍卫传回来话,那公子一刻不停歇便走了进去。
没有主人的传召,柳黛自然是不能进去,可她又何时乖乖走过正门。随便找了处墙,便翻了进去。这礼部尚书的府邸倒是比周文昊家气派很多,就周侍郎的为人,怕是忙碌一辈子,也无法建造出如此富丽堂皇的宅邸。虽说两家大小差了许多,可布局倒是大同小异,不过费了半盏茶的时间,柳黛便寻到了前厅。正巧,那公子正与礼部尚书在前厅议事,见周围既没有端茶倒水的丫鬟,也没有跑腿的小厮,看来两人说的话倒是十分重要。
柳黛提气运力,便倒吊在房梁上,既能看见两人的神态,又能听得清楚,还能够不被过往的下人们发现。
“孙尚书,依您看,此事该当如何?”那公子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在初春的夜里竟也满头大汗,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尚书,急切地想从孙尚书嘴里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意见。那孙尚书面色也是为难,眉头越皱越高,两瓣嘴唇紧紧挨在一起,嘴角向下弯着。前厅一时之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当中,只听见孙尚书略为沉重的呼吸声。
“本官早些时日便同你父亲说过,这件事必须得早些解决!你看,如今不仅没有解决,还惹出了另一桩麻烦事来!你问我当如何!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莫说你贾府,就是连本官的位子也保不住了!”孙尚书说到这儿,满腔的怒气就要溢了出来,可叫他怎能在一个小辈面前发火,只能站起来,边走边惹着怒气。
“可事已至此,我父亲如今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望孙尚书能够想个法子!”那公子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见孙尚书站了起来,也不敢坐着,就那样僵直着身子站在一旁。“此事万不可让太多人知道,至于余下的事情,本官会解决。你们只需管好你们自己府上的人便可,若是由你府上的人走漏了风声,可别怪本官不客气了!”那公子赶忙应下,“那便全靠孙尚书了,我现下便赶回府中,将孙尚书所言都说予父亲听。”孙尚书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公子躬身行李后,便小跑着出了前厅。
柳黛虽听了个大概,可还是不明白到底贾府与这礼部尚书有何关系,只是知晓了他们似乎在隐瞒什么,既然不敢大肆宣扬,必然是官府不能允许的,看来这贾府同礼部尚书都得好好查查了,若是她过了今夜还能有命回来,定然要去崔正英那儿好好参一本,让御史台那帮老家伙,好好查查这礼部尚书。如今她是分身乏术,只得先将益王这事了解了。
比预定的时辰早了快半个时辰,柳黛靠着佛像下的桌子,假寐了起来。窗外的更夫敲了敲锣,将柳黛从梦中震醒,刚一醒来,柳黛便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不过是闭目养神了一会,怎么会睡沉了过去,且为何眼前会如此黑?正要伸手去摸,去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心中暗叫不好,便听见了声音。
“苏公子不必惊慌,不过是为了保证公子的安全,才将公子暂且绑了,这去的路上,公子也无需费神去记,待到了地方,在下自然便会帮公子摘了眼罩。”听见张全龙的声音,柳黛才稍微放下心来,看来这张全龙做事极为谨慎。不仅她担心张全龙是否是敌人,张全龙也并不完全信任她,又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竟然在那破庙里下了迷魂香,又将自己双眼蒙住,双手绑住,若是自己稍有异动,恐怕不过片刻就死无全尸了。
因为看不见东西,柳黛便对周围的声音特别敏感,可却只听见了两人的脚步声,又再细细去听这脚步声,像是踩在石头上,可是脚踩着却不觉得硌人,好似被人整齐地排好了。那便是石子路了,周遭又有流水声,想必不是大的宅院便是皇宫了。
走了快大半个时辰,柳黛都快要走乏了的时候,眼上的遮挡物便被人取掉了,一时间看到光亮的东西,微微的疼痛感让柳黛赶紧闭上眼睛侧过身去。再转过身来,只见一俊朗公子嘴角带笑,眼眸却未起半点波澜,伫立在自己面前。许是许久未见,柳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公子看了许久,才回味过来,这便是被困在凌霄阁的益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