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河畔女尸(十三)

在剖尸前,仵作先烧了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忙活了好一阵之后,才开了箱子准备剖尸。柳黛正在一旁看着,可瞧见那小刀刺入皮肤,只觉得头晕目眩,闭上眼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又瞧见那被划开的胸膛,实在是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只好趁着两人不注意转过身去,此时也顾不上注意什么线索了。

听着声后的声音,柳黛只好借着益王的信来让自己分神,那日张全龙将信交予她后,她便即刻回了益王府,将信的内容熟记于心。

益王在信中写道,他被困于凌霄阁,不过是誉王的缓兵之计,他于这江山有功,又深受百姓爱戴,若是冒然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原本便对誉王继承皇位心有不满的百姓,只怕会借此机会动摇皇位,因此誉王还需要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置他于死地却又能巩固皇位的时机。

如若益王还想要翻身,又或者说是保命,就必须在时机到来之前,取得先机,而这个先机就掌握在柳黛的手中,救与不救不过是她一念之间。若是救了,益王必然可以保一时太平,便足以颠覆天下了,可她便也暴露了身份,朝不保夕。若是不救,益王必定凶多吉少,这天下不仅失一良君,她也再没有能够重见天日的可能,那日在永安殿发生的一切便会随着她魂归大地,而终究不会被世人所知。

柳黛那夜坐在房中,并未思虑太久,心中便有了答案,可却只觉得凄凉。不知是因为随风而入的细雨打湿了衣裳而应景有了此想法,还是因为信中言及,“除你,再无可信、可用之人。”直到落入了这样的境地,她才越发有所感触。

“苏公子,你看你还需要查看何处么?”仵作已将尸体的情况悉数记在了纸上,再依照左寺正的要求将疑点都记录了下来,因苏童是奉了崔少卿的命前来验尸的,因而便也开口询问了声。柳黛听见声音,下意思地回过头去,却先看见了那女尸,此时仵作已将衣物穿好,倒也不十分骇人。

“既然仵作已经查验好了,我便没有需要查看的了。”柳黛对着左寺正点头示意,左寺正会意,先行出了义庄,一众人跟在身后向大理寺走去。

柳黛在半路中便向左寺正告辞,径直走向丞相府。午时过后,街上的行人变少了许多,越接近丞相府,行人便越少,柳黛将买来的斗笠戴上,绕过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又躲过了在宅邸附近巡逻的侍卫,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四处查看无人后,便翻身而入。

柳梓桐此时正在书房内看书,只听见一声啼叫,只觉得这声音与一般鸟儿叫的不同,倒也未加注意,专注于书中的内容。“啾,啾,啾啾。”可窗外的鸟儿倒不识趣,似乎抱着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目的,可柳梓桐却也不知道这鸟儿的目的了。再看了会儿书,那啼叫声倒越发地大了,无奈只能放下书,推开窗想要唤人来将院中树上的鸟儿赶走,却看见了蹲在窗下花丛中笑容灿烂的兰儿,一时诧异万分,“兰儿?”

柳黛见窗户已经开了,手攀着窗沿,一用力,便翻身进来,再将窗户关好,门拴好,又四处查看了帘子,确保书房内无外人后,才在房中的圆桌坐了下来。“兰儿,你这是作甚?倒像是怕被谁瞧见你回来了一般。”

柳黛倒水的手顿了顿,却又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倒是被大哥说对了,我这已入土的人,突然又出现在府上,岂不是要吓得府中众人魂飞魄散。”柳梓桐脸上的笑容隐去,“兰儿,你今日来找我,必然是有极要紧的事了?”他不知为何父亲要说兰儿已死,也不知兰儿为何要瞒着他不愿提及这件事,但今日她既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入府,想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大哥,柳黛此生最信你,若是柳黛将一物交予你,你可否应允我,务必将此物收好,万不可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可打开来看。”柳黛收起玩笑的心,她本不愿将大哥拖入这泥水中来,可这物不论放在何处,她都无法安心。

柳梓桐虽不知柳黛要交予他何物,可既然兰儿已经如此说,他必然是会做到的。“你若交给我,我必然会做到。”柳黛将一香袋从怀中拿出来,“大哥,若想要保这天下太平,保这丞相府安生,切记,万不可开这香袋,也不可弄丢,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再来取回,这期间,便劳烦大哥了。”柳梓桐心中隐约觉得不安,“兰儿,你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大哥虽无半点权势,可在这长安还是认识许多人,若是。。。”柳黛示意他不必多说,“大哥,柳黛知道你最疼我,可这事情,多一人便多一分风险,光是我自己,我都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更何况大哥你呢?你是刚中举的举人,未来的朝之重臣,国之栋梁,兰儿只希望大哥你日后能做一清官,为这天下苍生多想一分,兰儿便无所求了。”

话音落地,柳黛对着柳梓桐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哥,多多保重。”柳梓桐正要去扶她,柳黛却已经站了起来,再未看他一眼,推开窗便翻了出去,之后再不见踪影。柳梓桐摸了摸手中的香袋,心里只余一阵惆怅。走进卧室将墙上的画像摘了下来,又在一旁的书柜中摸索了许久,原本画像后的墙便向内凹陷,又向两旁滑进,柳梓桐回头确保无人在附近后,才走进了密室。

柳梓桐从密室出来后,便将房中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刚将画像挂好,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梓桐!”柳梓桐心中疑惑,怎么来得这样巧?心中虽有所疑虑,但仍然转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