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原本绯红的脸变得刷白,坚定不移的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柳黛见众人要是再说下去,这姑娘恐怕会真的再跳回河里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折腾,便开口道,“姑娘,你衣服都湿透了,还是先换身干净的衣服吧,若是落下个什么病根,到老来可就麻烦了。”
那姑娘见有人不是在职责自己,也不管那人说的是什么,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往说话的声音望过来,见是一个矮小的书生,长得倒是挺清秀的,只是脸色稍微有点暗黄。那富家公子忙趁热打铁,先好生陪了个不是,又好言相劝,连说了快有半炷香的时间,那姑娘才挪动了步子。
官府见两人没有什么事了,便赶紧带队回了衙门,周围的人也渐渐散了开去。只那公子好似还十分过意不去,想补偿点什么,怎么说他也算是轻薄了人家。“姑娘,我今日确实是有要事去做,若是日后你有什么难处,直接去贾府找我便是,只需说是护城河边的姑娘,门口的人便会放你进去的。”那公子见自己说了半天,那姑娘也不为所动,只好这么说了一通,便匆匆告辞了。
柳黛看完这出闹剧,便向着王府的方向走,可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见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去向何方,也不明白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还没来得及按捺住这冲动,却已经走到了那姑娘的面前。
“姑娘你,大概不是居住在长安吧?”之前听口音便觉着有些奇怪,如今又见她好似无处可去,料想应当是第一次来长安。那姑娘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乍然响起的声音让她身子微微一颤,见是方才讲话的书生,才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我是随同乡里人来长安的,谁知道前日里,我一觉醒来,众人便都不见了,我身上又没有盘缠,方才实在是饿得昏头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才掉进了这河里。”那姑娘大概是受了许多委屈,此时有人问起,就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柳黛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起这姑娘,见她的穿着打扮、仪态举止,大致与她讲的无所差异,心中的疑惑才慢慢减轻。“姑娘,你在长安可有认识的人?若是方便,我便带姑娘去吧。”
那女子似乎被问及了伤心事,低了头微微啜泣,柳黛更是无法丢下她不管了,这样一个弱女子,在长安城又无依无靠,怕是出不了几日,就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若是没有看见,也只当是她的命了,可现如今,自己不但看见了,还插手了,自然是不能不管了。
“姑娘,若是你信得过我,便先同我去一个地方,先在这落下脚,再找你的同乡也不迟。再来,你身上的衣服怕是要赶紧换了,只是小生囊中羞涩,无法为姑娘解这燃眉之急,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那女子只觉得心头一暖,也不管这人是出于何目的,又想将自己带去哪里,在举目无亲的长安城,还有一个人惦记自己冷暖,便已是上天赐下的福气。“小女子现下无依无靠的,只能倚仗公子了,哪里会介意呢,只是怕会给公子带来麻烦,等日后小女子找到了同乡,必然会报公子今日之恩。”
柳黛带着女子往前走,好在如今已是初春时节,倒也不十分冷,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女子自己说道,她叫彭英,从小便无父无母是个弃婴,靠着邻里乡亲的接济才活了下来,所以自幼便同乡里的人很亲。这一次是为了乡里的一桩命案,同乡的几十户人家东拼西凑才凑齐了上长安的盘缠,就是为了告御状,想给含冤而死的乡民一个交代。一同上长安的有四人,两男两女,有一对是夫妻,死的乡民便是这对夫妻的独子。另外两个一个是彭英,还有一个也是靠乡亲们接济活下来的青年。
四人原本计划着到了长安便呈上诉状,可刚到长安不久,那对夫妻中的妻子身体便有所不适,成日便只能躺在床上,四人只好先将这事搁下了。眼见着四人的盘缠快要用光了,那妇人的病却始终没有好转,那丈夫便让彭英留下来照顾那妇人,他同青年去交诉状。彭英便答应了,谁成想不过过了一夜,丈夫同青年不仅没有回来,连躺在床上的妇人也不见了踪影,问店小二,小二却说没看见,出了客栈,更是不知道三人的去向了。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走到了地方,柳黛让彭英在门口等着自己。她抬脚进了凤祥酒楼,一旁招呼客人的小二,先打量了柳黛,见她粗布粗衣,举止也不过是个穷酸书生样,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你找谁啊?”
柳黛忍不住嗤笑,要说这点察人的本领,整个长安,凤祥酒楼的小二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来找周文昊,周公子,还望你能帮忙通报一声。”小二等了小半晌,见柳黛没有半点要掏银子出来的意思,只当没听见柳黛说的话,没看见柳黛这个人,身子一转,便去了隔壁桌招待去了。
柳黛纵然气不过,可谁让她没有能使“鬼推磨”的银子,也只好认栽了,正要跨出门,却被人叫住了,“公子!您这是找我家少爷么?”柳黛一回头,却是周家的车夫,他正赶巧从楼上下来,想去看看马厩里的马,正好碰见了刚刚那么一出,赶紧将柳黛拦了下来。依自家少爷的脾气,能够请去喝早茶的还真不多,虽然这书生看着平平无奇的,可自己也不能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