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周文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柳黛,为避免生疑,柳黛也只好任他打量,却又生怕他看出来什么,只好开口道,“周公子,不知道小生是否哪里冒犯到了公子?”“你与我一位挚友长得十分相似。”柳黛心一跳,低下了头,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文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渐渐与自己脑海中的那个人重叠了?可是他们二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有所交集的。还在思索着,车夫便已经停了马车,“少爷,到了。”周文昊只好先将一肚子的疑惑暂且按下不表,“请!”
一进酒楼,小二便迎了上来,还未说话,周文昊丢了一锭银子过去,小二忙好生收着,“二位爷,您楼上请!”
小二带着两人来到二楼最里的一间雅间,“二位爷,您看这边行么?”周文昊微抬了抬手,小二不多说,给两人沏好了茶,便退了下去。
柳黛看着面前漂浮的茶叶,忍着想要抬头的欲望,只一个劲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露出什么破绽。“还不知道小兄弟贵姓?”被周文昊突如其来的询问给惊着了,一个“柳”字已经在嘴边,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小生姓苏,名童。”
“苏童,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在下周文昊,你想必已经知晓了。我请你来,不过是对于郡主一事还有些许疑惑。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就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了。所以就冒昧地请你过来了。我以茶代酒,先行谢罪了。”柳黛赶忙端起面前的茶盏,“周公子哪里的话,小生也不过是偶然得知事情的经过,怎么好在周公子面前显摆。”
“现下也没有外人,你也不需忌讳什么,大致将你了解的事情经过都说与我听吧。”柳黛不太明白,周文昊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听自己诉说这件事,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可就算是发现了什么,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小生也是托益王的福,才能够参与这起案件。起因便是凤霓郡主时常在半夜听见院子里的哭声,便让崔少卿处理此事。小生自幼便不信鬼神,再加上对丫鬟、小厮和侍女的询问,因为小生断定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柳黛不时地观察周文昊的表情,见他仍然兴致盎然地听着,也便只能一直往下讲。
“后来,从一位小厮口中得知,哭声出现的第一个晚上,只有郡主和贴身侍女——采莲听见了哭声,这一点让小生十分好奇。我原本以为装神弄鬼的人躲在郡主闺房,因而便同崔少卿半夜潜伏在礼亲王府,谁知,却发现了那装神弄鬼之人,竟然同郡主有所关联。
小生一开始以为郡主不过是想借这桩奇闻,败坏礼亲王府的名声,借此摆脱掉先皇指婚。可无意中,小生在街上闻得一种十分奇特的香味,因为此香味十分罕见,因而小生心生好奇,便跟了去,未曾想,却发现那书生却是采莲的情郎。”
周文昊一会儿把玩扇子,一会儿又玩着茶盖,过会儿又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可每当柳黛想要试探着不再往下讲时,他却又聚精会神地盯着柳黛,叫柳黛不得不揭晓后面的事情。
“那男子身上的香,便是绫罗香。小生一开始以为郡主是因为与这书生暗生情愫,才不愿答应这场婚事,可后来才得知,郡主不过是‘借刀杀人’。采莲与这名叫孟广义的书生原为同乡,又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孟广义此次前来科考,采莲便为他谋得了礼亲王府的一职,却未曾想两人私下来往被礼亲王发现,便将孟广义逐出礼亲王府。
郡主让孟广义发誓不再打扰采莲,可两人终究是‘意难平’,在一天夜里孟广义潜入王府,想与采莲私会,却被郡主撞见,此事若是捅了出去,恐怕两人都没有好下场。郡主便要挟两人,上演了这么一出王府闹鬼记。”
“啪啪啪!”清亮的巴掌声在空荡的雅间里回荡着,“苏小弟你真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周某佩服佩服!”若是柳黛只是苏童,看着眼前这人一边笑着,一边敬茶,怕是已经在心里开始得意起来。可柳黛已经与这人相识十多年,又怎么不知道他话里的敷衍,却又只能回道,“哪里哪里,不过凑巧罢了。”
“柳黛,”柳黛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狠狠地咬了自己的下嘴唇,才将想要答应的冲动给咽了回去。“便是我与你说的那位挚友。”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周文昊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只端起茶,看着窗外发呆。
柳黛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那个被称作“柳黛”的丞相府千金,已经办了丧事,再也不能够存在于人世了。可自己明明就是有血有肉的人,却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府邸,不再有家人、朋友,余生只能躲在“苏童”的躯壳里,再也不能有自己的人生。
“你真的同她,太像了。”明明没有喝酒,周文昊却微微有了醉意,眼角也开始泛红,眼前束发的书生,也在朦胧中幻化成豆蔻年华的少女,可一切不过瞬间,再看却也只有苏童坐在面前。周文昊无奈地笑了笑,此生,那人,便只余回忆了。
似浸泡在苦水里,柳黛只觉得喉咙苦涩发紧,心里有声音在逼迫着她告诉他,她就是柳黛,她没有死。可是她不能,在一切没有大白于天下前,她将身份告知多一个人,便多害一个人,更何况是周文昊,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