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猛抬起头,复低下头,福身应是,走出座位,走到老太君身后。
公孙琉叶张大嘴巴,当场石化,有些不理解大夫人的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掐一把杨珊。
杨珊拍掉公孙琉叶的手说:“嫂子你做什么?疼!”
“威哥儿媳妇,”老太君沉声道,“你再辛苦几日,整一整大槐树那边。”
杨珊窜出去,兴奋的说:“我也要整,我会建畜舍,也会养牲畜。
反正我要留下来。”
大夫人为难的说:“珊儿,某要胡闹,你娘都去我那儿哭了三回了,你得回去。”
老太君敲了敲拐杖说:“她愿意哭,老实待在潜红园哭,珊儿跟威哥儿媳妇学着点,是好的。”
大夫人福身,应声是,退到一旁。
杨珊开心的跳起来,抱住公孙琉叶的脖子大笑。
公孙琉叶皱紧眉头,扯掉杨珊的胳膊,负气道:“茶叶毁了,酒果没了……”被大夫人狠狠瞪一眼,忙住了口,低下头,委屈吧啦的说:“肯定还有其他法子,奶奶放心,孙媳一定尽心尽力。”
老太君大叫一声好道:“这才是我将军府当家主母的风范,没摆车驾,就是不想惊动老兵,你们出了这个门,也不许多说,不要给老兵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乏了,都待着不许动,大媳妇,咱们走。”
大夫人福了福身子,朝公孙琉叶投去一个不舍的眼神,用帕子擦擦眼角,示意穆紫跟上,随着老太君的脚步往外走。
管事们纷纷站起来,默默的,无一声言语。
公孙琉叶抓住杨珊的胳膊,眼中闪着泪光,分外委屈的说:“我要在这儿建馆子,我不要再啃馒头,我要下馆子。”
这时,老太君一行人,已走出房间。
杨珊心大的拍着公孙琉叶的背,哈哈大笑道:“赢了赢了,看大嫂的表情,精彩精彩!”公孙琉叶推开杨珊,向外走去。
杨珊追出去喊:“嫂子干什么去?”公孙琉叶没好气的说:“别跟过来,你不是烧……知道大嫂的住处吗?将梁把式带过去,我先去看看情况。”
杨珊应了一声好嘞,翻下石楼,先老太君一步踏出学校。
“夫人慢走,在下带夫人去封地!”一个两袖清风,面容瘦弱,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率先冲出教室说,身后挤着不断想往外冲的管事。
封管事好不容易挤出来,躬身道:“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公孙琉叶抽抽嘴角,没好气的说:“如封管事的愿,留下来了。
还能做什么?搬去大槐树那边呗!没事儿多和这个山羊胡子说说话,教教他怎么建房子。
还有,给梁把式弄一座小楼,将梁把式一家老小都接过来。”
说完,转身走了。
山羊胡深深一揖,发自肺腑的说:“封管事,拜托了。”
不等封管事答应,追着公孙琉叶的背影跑,喊道:“夫人,夫人,在下有驾了驴车来。”
公孙琉叶正懒得走路,等山羊胡跟上来,才挪动脚步,走出学校,坐上驴拉的板车,闭上眼睛,感受着风。
听到了孩子们的读书声,大夫的慰问声,麦浪声,鸡鸣声……嘴角微微上扬,再次睁开眼,已到了穆紫的住处,三正两耳的茅草屋,篱笆院子里种着一棵海棠树,明儿正坐在院子里绣花儿。
公孙琉叶跳下板车,走进篱笆院,摘一片海棠树的叶子,哟一声道:“忙着呢?”明儿吓一跳,放下绣帕,站起来,满脸凝惑,心底升起一股惧意,不住后退,哆嗦着说:“你想干什么?这可是你大嫂的屋子!”公孙琉叶冷笑一声说:“什么你呀你的,我还以为大嫂调教出来的丫鬟多么优秀,没规矩!什么大嫂的屋子,现在是本夫人的了,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东西滚蛋!”明儿摇着头,向山羊胡投去求救的目光,唤了声杨管事。
杨管事点点头说:“明儿姑娘,穆夫人已经随老太君回去了,相信过个两三天,穆夫人就会派人来接明儿姑娘了。”
公孙琉叶清清嗓子说:“用不着那么麻烦,那辆驴车就不错,我坐得,明儿姑娘自然坐得。
明儿姑娘娇贵,本夫人亲自帮她收拾东西。”
说着捋起袖子,拉吧开明儿,走进正房,愣了一下,翻版书芳苑,中间一大瓷缸荷叶,两侧四把太师椅,正堂一大幅水墨画,女子正襟危坐于冷梅前。
擦一下鼻子,冷哼一声,走上前,一把撕下,揉吧揉吧扔在地上,没好气的说:“自恋狂,也不嫌晦气,谁将活人的画像挂主屋?我奶奶家,堂屋现在还挂着画像呢!你再弄几个蜡烛,妥妥的灵堂!”之后将穆紫的东西,一件一件扔到院子里。
约摸半个时辰,拍拍手,用帕子擦把汗,倚在门框上说:“杨管事是吧,将这些东西装上车,找个人送她回去!”杨管事咽了口口水说:“夫人真的雷厉风行,在下这就将东西搬上车。”
说着就去搬东西。
明儿要往屋子里闯。
公孙琉叶挡着不让她进。
明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公孙夫人,奴婢求你,让奴婢将我家夫人的画拿走。”
公孙琉叶错愕,摸摸下巴,回去捡起那团纸,走到明儿面前,展开,抱歉的说:“有些皱,索性没烂,找个裱画的师傅,应该能修回来。”
明儿双手颤抖着,接过画,满眼是泪的瞪一眼公孙琉叶,朝驴车走去。
公孙琉叶突然有一种负罪感,抓抓头发,大喊道:“不过一幅画,大嫂最是大度,我是小女人,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杨管事看了看公孙琉叶,将最后一点东西抱上车,躬身道:“夫人好生休息,在下马上回来。”
说完退出海棠院,坐上驴车,一扬鞭子,驴放开蹄子跑,留下一阵尘土。
“嫂子,我来了!”
杨珊扬着鞭子,架着马车,勒马不及,冲到海棠院内,撞飞一道篱笆,兀自不觉,勒停马,跳下来,一擦鼻子说:“嫂子,人带来了。”
公孙琉叶嘴角抽搐,忙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梁把式正死死扒着车窗,分外抱歉的说:“珊儿鲁莽,梁把式可好?”梁大仓放开车窗,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用袖子擦把汗,深深舒口气,走出马车,刚下到地上,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扶着马车说:“下次,只要不是捆着,我绝不再坐珊姑娘驾的马车,要了老命了!”公孙琉叶斜了杨珊一眼,低斥道:“还不赶紧进屋端杯茶出来,给梁把式压压惊?”杨珊噘噘嘴,吐吐舌头,冷哼一声,朝屋里走去。
公孙琉叶四处瞄了瞄,瞧见明儿绣花时坐的凳子,走过去,搬到梁把式旁边,陪着笑脸说:“梁把式,您坐。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酒果田宴会,您不是带着孙子去了吗?怎么不见喜讯?”梁大仓哎呦一声,艰难的坐在凳子上,从腰上摸下挂着的烟杆子,按上烟叶,嘬一口,吐出一口烟圈儿,深吸口气说:“传什么喜讯?刚对上眼,就闹了起来,倒是成了封管事的干闺女。
她身上带着孝,怎么也得三年。”
“嫂子,大嫂的东西就是好,茶叶立起来了,都不带沉底儿的。”
杨珊走出屋子说,手里捧着青花瓷盖碗茶,话音刚落,已走了过来,没递给梁大仓,而是送到公孙琉叶面前。
公孙琉叶疑惑的打开盖子,三四根棒状细条立在热水中,微蹙眉头,以前在学校,老师曾泡过这种东西,仿佛叫什么金银花,一花双蕊,像极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