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与脸颊相撞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经久不散,连夜蝉都禁了声音,唯有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明儿直接撞在桌子上,滑落在地上,蠕动着,半天没声响。
穆紫不自觉后退一步,贴在门框上,额头不住冒冷汗。
公孙琉叶本打算故作高冷,厉声质问穆紫,手实在太疼,不住放在嘴前吹着热气,不咸不淡地说:“嫂子这是什么意思?我还在这儿呢!嫂子的丫鬟就敢硬闯,幸亏杨威不在,要是在,还不得直接爬床上去?”穆紫一哆嗦,手帕都掉到了地上,张开嘴,却没有声音,眼泪不住往下滚,慢慢走到明儿身边,扶起她,朝外面走去。
公孙琉叶突然有些不忍,本以为她会利用一切自己所能利用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没只顾着自己逃跑,捡起地上的帕子说:“嫂子慢走。”
穆紫顿住,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嫂子落了东西。”
穆紫木偶般接过帕子,扶着明儿继续走。
公孙琉叶叹口气说:“嫂子,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短嫂子那一口。
都是将军府的女人,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嫂子这又是何苦?”穆紫的身子晃了晃,肩膀略微弯了一下,似有什么要爆发出来,最终归于平静,继续往前走。
公孙琉叶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秀儿却大哭出声说:“小姐在公孙府要是能这样,也不会被欺负成那样。”
公孙琉叶抹了把眼泪,摸了摸下巴说:“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我都被自己吓住了,你却感动哭了。”
秀儿哽咽两声,破涕为笑说:“夫人时刻警醒自己,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迈一步路,奴婢就多替夫人说一说,哭一哭。”
公孙琉叶蹙眉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的是我吗?我要是这个样子,三天就得疯。”
之后摸着下巴沉思道:“这穆紫来的够快啊,我前脚回来,她后脚就到,长了千里眼似的。
秀儿,你发现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走动?”秀儿摸摸脑袋说:“奴婢算不算,奴婢一觉醒来,发现夫人不见了,就到院子里找了找。
这算不算走动?”公孙琉叶白了秀儿一眼,甩了甩还在麻的手,突然后悔了,没好气道:“臭死了,还不赶紧将火盆拎出去!”秀儿噢了一声,端起火盆,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穆夫人在找什么?”公孙琉叶继续气道:“找什么?当然是找男人!要是真有什么男人,不用等杨威回来,老太君都能将我扫地出门!以后出府……”突然意识到说漏嘴,催促秀儿快走,直接跳上床,用被子盖住头。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说老太君有请,本打算以身子不适推脱,忽想起昨天晚上被穆紫瞧见健康的样子,皱紧眉头,胡乱收拾一下,去了顺安堂。
刚进门,就瞧见穆紫在二夫人下手坐着,神色自然,唇角挂笑,眉头皱的更紧。
行过礼,在大夫人下手坐了,头一栽一栽。
只知道她们说的很高兴,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突然被人一推,险些栽倒,紧接着耳边传来大夫人的叹气声。
忙起身赔罪:“母亲恕罪,媳妇身子还未大好,大嫂昨天晚上突然带人闯入伏锦院,今天精神有些撑不住。”
老太君皱了皱眉头,喝了口茶说:“你大病初愈,正是进补的时候,我那还有一斤西洋参,提神最好,等会儿回去,让丫鬟管严嬷嬷要。”
公孙琉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只是想让她们知道,她们眼里的大家闺秀做出深夜扰民的事情,没想到却得了东西。
虽然不知道西洋参是干什么的,但大学老师的杯子里都没断过这东西,忙低下身子谢恩。
随即被大夫人拉住手说:“你小小年纪,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我那做的固元膏还有半盒,最近胃口不太好,你拿去吃吧。”
二夫人冷哼一声,给了几盏燕窝,穆紫许了一根人参。
公孙琉叶脑袋一时有些发晕,眼珠子骨碌碌转,突然领悟到要东西的最高境界。
嘴角止不住上扬,这里虽和中国古代没半毛钱关系,但老祖宗的优秀传统一点儿没丢。
“康哥儿家的,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不稳重?有什么事,白天什么时候去不得,非要大半夜去。”
老太君突然发难。
穆紫一时找不到理由,眼圈儿发红,不时看二夫人。
二夫人忙笑道:“老太君恕罪,是媳妇心血来潮,想着威哥儿媳妇病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大好了,好心办了坏事。
回头,我回屋子里看看,有什么好的,送去伏锦院,算是我这个做二娘的一点心意。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你请来的琴女带上来,让老太君高兴高兴。”
穆紫忙答应着命丫鬟去叫人。
公孙琉叶积累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了,一甩袖子,将手放在茶几上,低骂一声狼狈为奸说:“二娘厚爱,琉叶记下了。
只是别再大半夜去了,叫奶奶知道了,嫂子还以为我在告状,二娘解释清楚了,倒显得我肚量小,在无理取闹。”
说话间,丫鬟带着琴女走了进来,屋子里顿时一静,眼中只剩下那女子,白纱遮面,星光长裙委地,怀抱七弦琴,行不露足,落地无声。
公孙琉叶摸了摸下巴,瞥见穆紫在绞手帕,唇角微微上扬,轻笑两声,小声对秀儿说:“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前我总感觉怪怪的,刻意装出来的清高,总是比水到渠成的气场少那么一点韵味儿。”
琴女行礼,不等老太君叫起,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腿上,素指放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的音色顿时充满整个屋子。
公孙琉叶只觉眼熟,不住指着琴女,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大夫人拉了拉公孙琉叶的袖子,瞧了眼沉浸在琴音里不可自拔的老太君,压低声音说:“琉叶,你怎么了?”公孙琉叶自觉失态,将嘴里的话硬生生转变成:“琴,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