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日他俩成亲之时走的那条娶亲路线!而前方不远处,俨然正是当日他们碰到强盗的那一段路,也是杨威出现两人初见的地点。
一霎间,公孙琉叶心头略有所感。
对于杨威来说,这里可能只是一个印象深刻的标志地点,可殊不知,对原来的公孙琉叶来说,此处却是她命丧魂归之处。
而对她自己来说,这里也是她开启新生的地方。
“说起来,当日路遇那伙凶神恶煞的强盗匪徒,可是吓坏了我们的新嫁娘呢。”
公孙琉叶回过神来,便听见身旁杨威语带戏谑地调侃声。
公孙琉叶当即收拢思绪,没好气地瞪了杨威一眼,反驳道:“谁吓坏了?”杨威摇头失笑,从善如流地接道:“是是是,夫人当时镇定自若十分,是为夫吓坏了。”
这一番示弱的做派,顿时让公孙琉叶没了脾气,禁不住地噗嗤笑出声,却是话锋一转幽幽地说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呢,当日也不知是谁,苦口婆心地劝我前路艰险,不要嫁这一遭,早知道呀,当初我就该听信那好心人的劝告,逃婚出走多好。”
杨威顿时哑然,面露苦笑地讨饶道:“夫人明鉴,那人哪里是什么好心人,分明是个不知所谓的愚人蠢人,夫人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跟这等不识好歹之人一般见识。”
公孙琉叶便得意地哼了一声,扬着下巴轻笑。
秀儿背着包袱跟在马车后头,瞧着夫妻二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姑爷看起来对小姐很好呢。
又赶了一段路,杨威见众人面上多有疲累,便下令休息片刻。
马车停下,几个随从征得杨威同意之后便结伴跑去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行方便,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去找地方休息,而杨威始终高坐马上,寸步不离地守着马车。
公孙琉叶让秀儿上马车来休息,自己则懒洋洋地倚在马车内的软靠上,透过马车帘子缝隙瞧着杨威,那人守在她三步之遥,此刻他那英俊的侧脸上没有了调侃她时的散漫和温和,反而满是认真和刚毅,仿佛一位将军在巡视守卫着自己的疆土。
这个男人,也本就是一位将军。
公孙琉叶眼波微动,继而不甚在意般地合上了双眼,却在不经意间,她唇角勾了勾,牵出淡淡的笑意。
正闭目养神间,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惊呼,紧接着是一阵匆促慌乱的脚步声。
“何事?”公孙琉叶睁开眼,便听见杨威沉声一喝,接着是近在咫尺的马蹄哒哒声,应当是杨威策马赶过去查看了。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秀儿惊道。
公孙琉叶蹙了蹙眉,摇头,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这路上少有人烟,难道还能发生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杨威才打马回来,却是掀开了马车帘子,语声沉冷地开口道:“琉叶,出了点事。”
看到杨威凝重难看的脸色,公孙琉叶都想得到这个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恐怕还很严重。
公孙琉叶当即吩咐秀儿在马车上待着,自己则下了马车,朝众人聚集的那方角落走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杨威拉住,随后宽大的手掌从身后伸了过来,遮住了她的双眼。
可鼻翼间已然传来了某种不详的气息,腥臭的,腐烂的,令人作呕。
公孙琉叶眼睫一颤,身子瞬间僵住。
“是当日送亲的那四个轿夫。”
杨威顾不得礼仪,牵着僵硬的公孙琉叶走开了一段距离,才松开手,向公孙琉叶解释道:“四人都已经身亡,从尸体看来应当是送亲那日失踪之后遇害的。”
公孙琉叶瞳孔一缩,紧抿着唇冷声道:“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而杀人?那四个轿夫,大概唯一的共同点也不过是为她送了那一趟亲罢了,何至于被如此残忍地杀害?“别想了,”杨威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官府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会水落石出的。”
公孙琉叶心神微微定了定,点点头,“是,总会水落石出。”
杨威牵着公孙琉叶回到马车里,也没有再上马,就坐在马车里陪着她,秀儿则自觉得下去了。
等到官府的人赶来,日头已经西斜,突然发生了这等状况,又几乎在狭小的马车里待了小半日,公孙琉叶虽未开口多言,却始终折着眉头,一张俏脸都微微泛白,写着愁思和倦怠。
杨威瞧在眼里心疼不已,却也没有办法立刻带她回府,只得从马车的隔层里拿出水囊和一些点心给她。
然而刚刚经历过那么的情景,哪怕已经隔了很远,呼吸间却仿佛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尸臭味,公孙琉叶实在是吃不下东西,只得勉强喝了口水。
官府的人已经去案发地点查看了,将军府的随从们则退回到了马车边,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杨威守着公孙琉叶,也没心思管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官府的人才从小树林那边回来。
领头的捕快吩咐身后抬着尸体竹架的下属们先行,自己则走到了马车这边,躬身行礼后朝杨威道:“杨将军,还得劳烦您带着尊夫人移驾府衙,录一份口供。”
领头捕快语气客气而诚恳,再说这是公事,并且还是和将军府有渊源的公事,杨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回城中,却没有回将军府,而是直奔府衙。
等杨威和公孙琉叶到了府衙,京城府尹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互相打过招呼,府尹当即吩咐仵作去验尸,自己则是在大堂,亲自陪夫妻二人录口供,态度还算客气。
录过口供,天已经黑了下来,屋里掌起了灯,两人便不欲多留,打算回府。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府尹耳边耳语了几句,又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夫妻二人不明所以,府尹的脸色却是陡然难看起来。
“杨将军,你可以离开,不过尊夫人恐怕得留下来,暂时关押。”
杨威脸色一沉,冷声道:“张大人,你这是何意?我夫人同我一样,不过是发现了尸体以及案发现场而已,口供我们已经录了,凭何还要关押我夫人?”年轻将军此刻气势外露,一身来自于沙场的杀伐血腥气息弥漫开来,令人胆寒。
然而这位京城府尹张大人也是出了名的脑袋硬,尽管已经被震慑地双腿发软打颤,却还是红着脸梗着脖子驳道:“杨将军,本官不过是公事公办,方才仵作验尸,验出那几具尸体死因皆是被尖细的利器刺穿心脏,而凶器的形状,与女子珠钗别无二致!”一旁的公孙琉叶眉头紧蹙,霎那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出凶杀案还能牵连到自己头上。
也或许,从当日状况百出的送亲,到这四个轿夫失踪,随后四人被暗地里杀害,再到此刻她成了嫌疑人,这一切的一切,一环扣一环的阴谋,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而杨威所说的考验,则被当做了凶手暗度陈仓的幌子。
以四条活生生的无辜人命做饵,就为了陷害她,凶手的目的,是单纯地想要置她于死地?还是想进一步地将将军府也拉下水?公孙琉叶不知道。
只是觉得,如此阴险,如此算计,真是……煞费苦心,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