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了,虽然天空飘着雪花,可是拒敌堡的集上仍然有不少人在逛。
每逢集日,附近几个堡子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买上一些吃喝用的东西,又或是卖一些自家用不到的东西,比如刚打的兔子野鸡还有皮草什么的,街道上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倒也热闹。
角落里的小摊风雪侵扰不到,反倒是一时大一时小的倾诉声,惊扰了别人。
酒劲开始上头,齐不厉晃了晃有些懵的脑袋,也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继续诉说起来,“让她早点……早点找个人嫁了,省得……”
那代笔的穷书生这时候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他喝得醉醺醺的,难道这人真的要寻死不成?
随着齐不厉的诉说,附近小摊上的客人也纷纷为之侧目。
齐不厉见他不动笔,不由拿手敲着桌子,催促道:“写啊?怎么不继续写?”
“客官,已经写好了,您看看?”代笔的穷书生回道。
齐不厉拿眼一瞧,顿时恼道:“哼!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写了这几个字?这钱是不是太好赚了。”
见他醉了,穷书生也不好反驳,只是赔笑着收回了信纸,“客官不满意,我重写就是。”
待他又摇晃起脑袋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姿态,书生终于抬起头来硬着头皮问道:“客官,好好的您为什么要寻死呢?”
齐不厉一愣,随后怒道:“谁要寻死了?胡说八道!”
看他反应不似说谎,书生一时也是惊诧不已,“额……那您这绝命书……”
“这是给我兄弟写的,他……”齐不厉还待再说,却又突然变了脸,“问这些做什么?只管照我说的写就是!”
代笔的穷书生继续陪着笑说道:“客官,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您的兄弟他是怎么了?这信应该是给他心上人或是没过门的妻子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再多嘴,老子就把你摊子给掀了!”说到后头,齐不厉更是一拍桌子,将那张信纸都差点拍飞了去。
代笔的穷书生急忙伸手摁住,然后讪讪道:“客官息怒,息怒!在下只是好奇,能做出这等举动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并无他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难得听到一个有趣的事,他们这时也纷纷跟着起哄。
在这看热闹的起哄声中,以及对面的书生期盼的眼神中,酒劲上头的齐不厉脑子一热,一股气说道:“这信我确实是替人送的,这信也确实是送给心上人的,行了吧?快些与我写好,老子还要找人去送,没得功夫在这与你闲扯!”
“客官,你说这些啊,这些是我写坏的。”说着,这书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张递到齐不厉的面前。
一身酒气的齐不厉拿有些迷糊的眼睛一看,上边果然有些涂抹的痕迹,便也就没再多想,直接把手上的几张信纸递了回去。
书生接过装入信封中,用蜡小心封好,这才交还齐不厉,“客官,您收好了,慢走!”
齐不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把交过封好的信封往怀里一塞,牵着马就要离去,若是再寻不到路过金家沟的商队,他打算去一趟甘州城看看,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的赶了。
围观的人瞧见他马背上的酒菜,似乎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人就开了口,告知他在东北角的一间客栈里,就有一队商队在那里落脚,好像正是经过永昌去往镇番卫的。
“多谢!”
见齐不厉要走,围观的人群没了有趣的故事听,也就意犹未尽的开始散去。
齐不厉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牵马就朝别人给他指点的方位快步去了。
齐不厉离开后,代笔的穷书生又坐回了摊子上,翻看起案上的一叠笔稿,是不是就提笔添上几句,连有人要来找他代笔写信和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他都给推掉了,只是一心的润色起笔稿来。
没多久,本就写满了字的信纸上更是密密麻麻起来,仿佛上边爬满了蚂蚁一般。
这代笔的穷书生伸了伸懒腰,放下笔来,抬手掸去不小心落在肩头的几片雪花,耐心的等这最后几张信纸上的新墨干透了,便将散落在桌上的信纸摞起装进了一只信封,又央隔壁茶水摊的老头帮他照看一下摊子,就离开了。
走了也没多远,就隔了一条街道,这穷书生正走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他一回头,就见那道身影飞快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巷子。
他也不迟疑,急忙跟了上去,待进了巷子就见一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了,那人样貌普通,中等个子,穿着一身寻常的衣衫,看年纪也不过四十来岁,只是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明。
穷书生走过去把怀里的兴奋拿了出来,一脸乐呵呵的道:“这是您要的东西,请过目。”
那人伸手接过,抽出信封里的一摞信纸,粗略的翻看几眼,脸上也带了几分笑,点头说道:“干得不错,喏!”
说着,那人从袖中摸出一锭拇指般大小的银子,放到了穷书生的手中。
“多谢……”穷书生看着手心里的银锭,一颗心都喜得微微发颤起来,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一般,他实在没想到就几张纸能这么值钱。
“生意而已,不必如此客套,以后再有这些好故事,继续记下来,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去吧!”
“一定一定……”穷书生忙不迭的点头应了,才转身往巷子外去了。
那人看着穷书生离开了巷子,才转身朝巷子深处继续走去,在一家虚掩的门口停下,推门而入。
院子里正有一人在,看着年纪也不大,他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把怀中的信封拿出交到那人手中,同时说道:“拿去润色润色,抄录几份,捎到各地去!”
“是,坛主!”那人接过书信有些激动的一抱拳,便转身匆匆去了。
望着飞快离去的那道身影,被唤做坛主的大汉冷冷哼道:“这昏聩的朝廷,也是时候结束了......”
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