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金壮心头怒火生起,探头偷偷往屋里一看,灶膛里的火已经快熄灭,朦朦胧胧的光照下,屋里哪有半点人迹?

“这么多钱!”金壮把钱袋子解开,瞧见里头的铜钱与银锭,他不由双眼发亮,胸膛更是猛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正要把钱袋子纳入怀中,却又僵住不动,双眼滴溜溜那么一转:“不行!要是拿了这些钱,那小娘们回来可就得发现有人来过了,这小娘们本就警惕的很,这样一来不久坏了好事了?”

“嗯!且先放着,对,早晚还不是我的,不过迟拿一会就是,嘿嘿……”金壮犹豫片刻,把钱袋子口子扎紧又放了回去,然后回头看了几眼,才一把跨过堆放在门前的袋子,进了屋中。

终于进来了,这馋了好久好久的地方,金壮深深嗅了两口,又走到炕边,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那床旧絮被,闭了眼睛一脸满足,就好像抚在那女子的柔嫩肌肤上一般。

好一会儿,金壮才睁开眼,正要把那被子送到面前闻上一闻,他那瘪瘪的腹中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金壮忙直起身来,走到灶台边上,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里面只是些一锅热水。没找到吃的东西,金壮也就顺手摸出怀里的东西,然后屏着呼吸,熟练的把那黄纸包小心的拆开,就着灶膛仅剩的那点光一瞧,里头是一些黄白色的粉末。

金壮将药粉全撒到锅里的热水,又拿水瓢搅开,直到再瞧不出痕迹了,才把锅盖盖了回去,然后又再一脸满足的深深一嗅,就猫着身子又跨出了门。

金壮站在门边四处扫了眼,只有风声呼呼而无人迹,他有些肉疼的扭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只鼓囊囊的银袋子,奈何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也没个要停的意思,他只得踩着门前的脚印又往村子里去了。

也罢!回家去先吃饱喝足了,那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嘿嘿……

村子里静悄悄的,对门的那家不曾留灯,金壮又站在自家门前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家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摸摸的进了院门,然后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这才刚进去,他门都没关就走到厨房去,想摸了几张剩下的大饼馍馍就走。

不料,突然刮起一阵风,外头的冷风直往屋子灌,金壮暗道一声糟糕,正要回身去吧门关上,就见里屋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怒道:“整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又跑城里鬼混去,你这小畜生!”

金壮忙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小声的劝道:“爹,你小点声,我这不回来了么,你就别说了,我饿着呢……”

中年汉子虽然气极,可也怕惊动四邻闹了笑话,他只好压低声音斥道:“小畜生,偷的银子呢!是不是又花光了?”

金壮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道:“爹,就二十多文钱,眨眼就没了,能禁花到哪儿去?”

中年汉子跟了进去,指着金壮的面叱骂起来:“小畜生,你……你还有理了!”

金壮从锅里捏了张大饼,也不管饼已凉得发硬,张嘴就是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爹,现在地里又没活干,我去城里转转又怎么了?大不了过几天我找补回来不就是了,我先吃东西,你快睡吧,要骂明天再骂也不迟。”

“你……你……”中年汉子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金壮眉头一皱,边吃着边想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老头喋喋不休的,算了,反正那小娘们回来还要些时间,我那七婶家的好兄弟又在家,吃了东西,再歇上一歇,且随他唠叨去吧,他骂累了,我力气也缓回来了,正合适,嘿嘿……”

……

这风是起得越来越频繁了,寒风又一次怒吼着掠过,将前头那少女的素净衣裙吹得呼呼作响,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孤零零的跪在坟冢前,无声的呜咽着。

他还是走了,和上次不告而别一样,那么的狠心无情,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么,原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累好累,阿爹,娘亲你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睡上一觉,就这么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了……

一阵寒风离开,林子就颤抖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叫,似乎是无情的嘲笑。

不知已是走了多少阵寒风,少女颤抖的双肩终于平复了下去,她手里还小心的抓着那盒唇脂,抓得很紧很紧,生怕它也会突然也不见了一般,她用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突然又缩了回去,是碰到方才的伤口了吧。

少女把盒子换了只手拿着,才踉跄着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她身子一软差点又栽倒下去,可她到底还是站住了,待回过身子来之时,脸上没有害怕,仿佛怕了许久的黑夜和怪声都不存在了一般,她的神情有些木然,只有从那仍泛着泪光的眼中,才能感受到她深埋心底的哀伤。

韩元恺把身子重新隐回树后的阴影之中,许是也被寒风吹了太久,他鬓角的发都带了一丝白色的冰霜,泛着亮晶晶的光,就像帽檐下他那长长的睫毛一般。

少女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了,不过走了多久,她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下了山,出了那片渗人的灌木林。

屋子没有消失,仍旧孤零零的在老地方矗立着,只是没了那温暖人的火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堆放在门前的东西还在那堆着,若不是那些东西和手里的唇脂,她都觉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或许现在也还在梦中吧,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般的真实,把她从梦中唤醒,再没有一丝作假的可能。

少女款步走到门前,上边那只钱袋子鼓囊囊的,旁边还有只油葫芦,底下的应该是米面吧,这些东西若是省着些,足可够她吃用两个月了。

为什么?既然不愿意相见,为何还要对自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