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韩元恺突然停住,然后回头一看,就见远处正有一人鬼鬼祟祟的朝这里看来,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配着那神情很是诡异。

见被发现了,那人也就干脆直接走了过来,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两位兄弟,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说着,他便把盖在篮子上的麻布掀开,露出里头的馍馍大饼,甚至还有一碟肥肉,都还在冒着热气,只是一见了风,那白花花的肥肉顿时就结了一层油。

“你是……”韩元恺还没说完,就把目光投向远处,只见一队巡逻的士兵似乎是发现了不对,正在往这里赶来。

“谁让你给这两个逃兵送饭的?”当先一个士兵插着腰大声训斥道。

那人陪着笑脸,凑近了几步低声道:“兄弟,我们三人虽然分在不同营,可到底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眼看着他们就要上路了,这才想着来送一程,反正他们明日就要被处死,何必再为难他们,死囚犯人砍头之前都有一顿饱饭吃不是?”

这带队的士兵犹豫了,但还是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上边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兜不起。”

这人道:“兄弟尽管放心,上边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赏他们一顿饱饭,是仁义,将士们只会更加感念朝廷,感念千总大人的!”

“不行!”

“那……我与他们说说话总成了吧?”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可不要磨蹭太久,方才闹出的动静已经够大了,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惊动了千总大人,我们弟兄受罚你可也落不着好!”

“那是,那是,兄弟绝不敢闹事。”

“那就好!”这带队的让身边的人将篮子取过,便又转身继续在营中巡逻起来。

千恩万谢的看着巡逻的士兵离去,这人又回过头来,看着韩元恺二人,“二位兄弟,实不相瞒,在此之前你我素不相识,可是如今你们被人陷害,我实在看不过去,你们有什么冤屈尽管与我说,即便不能救下你们,来日也能替你们申冤报仇!”

看着面前这人,韩元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晌午了,虽然天空飘着雪花,可是拒敌堡的集上仍然有不少人在逛。

每逢集日,附近几个堡子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买上一些吃喝用的东西,又或是卖一些自家用不到的东西,比如刚打的兔子野鸡还有皮草什么的,街道上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倒也热闹。

齐不厉策马走在街上,一边打听着最近的酒馆或是酒坊,一边打听附近最近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角落里的小摊风雪侵扰不到,反倒是一时大一时小的倾诉声,惊扰了别人。

酒劲开始上头,齐不厉晃了晃有些懵的脑袋,也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继续诉说起来,“让她早点……早点找个人嫁了,省得……”

那代笔的穷书生这时候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他喝得醉醺醺的,难道这人真的要寻死不成?

随着齐不厉的诉说,附近小摊上的客人也纷纷为之侧目。

齐不厉见他不动笔,不由拿手敲着桌子,催促道:“写啊?怎么不继续写?”

“客官,已经写好了,您看看?”代笔的穷书生回道。

齐不厉拿眼一瞧,顿时恼道:“哼!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写了这几个字?这钱是不是太好赚了。”

见他醉了,穷书生也不好反驳,只是赔笑着收回了信纸,“客官不满意,我重写就是。”

待他又摇晃起脑袋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姿态,书生终于抬起头来硬着头皮问道:“客官,好好的您为什么要寻死呢?”

齐不厉一愣,随后怒道:“谁要寻死了?胡说八道!”

看他反应不似说谎,书生一时也是惊诧不已,“额……那您这绝命书……”

“这是给我兄弟写的,他……”齐不厉还待再说,却又突然变了脸,“问这些做什么?只管照我说的写就是!”

代笔的穷书生继续陪着笑说道:“客官,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您的兄弟他是怎么了?这信应该是给他心上人或是没过门的妻子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再多嘴,老子就把你摊子给掀了!”说到后头,齐不厉更是一拍桌子,将那张信纸都差点拍飞了去。

代笔的穷书生急忙伸手摁住,然后讪讪道:“客官息怒,息怒!在下只是好奇,能做出这等举动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并无他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难得听到一个有趣的事,他们这时也纷纷跟着起哄。

在这看热闹的起哄声中,以及对面的书生期盼的眼神中,酒劲上头的齐不厉脑子一热,一股气说道:“这信我确实是替人送的,这信也确实是送给心上人的,行了吧?快些与我写好,老子还要找人去送,没得功夫在这与你闲扯!”

“客官,你说这些啊,这些是我写坏的。”说着,这书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张递到齐不厉的面前。

一身酒气的齐不厉拿有些迷糊的眼睛一看,上边果然有些涂抹的痕迹,便也就没再多想,直接把手上的几张信纸递了回去。

书生接过装入信封中,用蜡小心封好,这才交还齐不厉,“客官,您收好了,慢走!”

齐不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把交过封好的信封往怀里一塞,牵着马就要离去,若是再寻不到路过金家沟的商队,他打算去一趟甘州城看看,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的赶了。

围观的人瞧见他马背上的酒菜,似乎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人就开了口,告知他在东北角的一间客栈里,就有一队商队在那里落脚,好像正是经过永昌去往镇番卫的。

“多谢!”

见齐不厉要走,围观的人群没了有趣的故事听,也就意犹未尽的开始散去。

齐不厉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牵马就朝别人给他指点的方位快步去了。

齐不厉离开后,代笔的穷书生又坐回了摊子上,翻看起案上的一叠笔稿,是不是就提笔添上几句,连有人要来找他代笔写信和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他都给推掉了,只是一心的润色起笔稿来。

没多久,本就写满了字的信纸上更是密密麻麻起来,仿佛上边爬满了蚂蚁一般。

这代笔的穷书生伸了伸懒腰,放下笔来,抬手掸去不小心落在肩头的几片雪花,耐心的等这最后几张信纸上的新墨干透了,便将散落在桌上的信纸摞起装进了一只信封,又央隔壁茶水摊的老头帮他照看一下摊子,就离开了。

走了也没多远,就隔了一条街道,这穷书生正走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他一回头,就见那道身影飞快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