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永昌卫,灰蒙蒙的天空中仍旧往下飘着鹅毛般的雪花,轻飘飘的,飘落屋顶上,街道上,让这座城到处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
因为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街面上都是厚厚的积雪,加之天色还早,所以现在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出来,只是偶尔会见着一两个提着把扫帚的人,在扫除自家门前积雪。
突然,只听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这扫雪的两人刚抬起头来,便见一马从街头跑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没了影。
韩元恺策马疾行,他脸上缠了一块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露在外边的头发结着寒霜,远远瞧去好像一夜白了头。
韩元恺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回到了驿站旁边的巷子里,往里走上一段再拐个弯,再走上一段便到了巷子口,斜对面不远便是驿站了。
韩元恺打算先瞧瞧此时的驿站是什么情况再说,便一个翻身下了马,可他拐过弯还没走几步,就见巷子口旁的墙头一道黑影闪过!
韩元恺想也不想便丢了手中缰绳,一个箭步窜出,跟着翻上墙头,可那道黑影速度也是不慢,只见他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还从袖中丢出一物,砸到旁边房间的窗户,将窗户纸给打出个洞,随后便听里头发出啊的一声痛呼!
随后屋里的人又骂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龟孙干的?有种的别跑!”
韩元恺才跳下墙头没追几步,这一打岔那道黑影已然翻出了院墙,跑到了外边的街道上,他见状只得又掉头往回一个箭步窜出,在门开之前翻出了院墙。
然后他脚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便又翻身上了停在旁边的马背上,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朝那道黑影离去的方向追去,可当他循着脚印追到外边的一条街道口上,只见几个穿着粗布短打青衫的小厮,正提着把扫帚在打扫街面上的积雪,前头的街道已经打扫干净,只有这几个小厮身后还有一断积雪路面,而雪面上是一道道凌乱的脚印,那穿着黑衣的人踪迹没了!
韩元恺在马上四下望了眼,见远远的有一队士兵往这里走来,他也就不再去追,拨马回转又来到巷子口的墙边。
墙边还留着几只脚印,脚印像是军中所穿长靴留下,最前头的两只脚印脚尖踩得更深,分明是身子前倾在窥视什么,而这附近只有驿站!
“是刘泰的人?不对……刘泰手底下那几人稀疏平常,不可能有这本事!难道是另有其人盯上了我?又或者……并不是冲我而来,而是……盯上了丙字营?”
韩元恺来不及细想,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他忙牵着马探出头往外一瞧,门前站着一人,脸有愁容双臂环抱,把刀抱在胸前,不是陆陆大虎还能有谁?
陆陆大虎刚走出来,就见旁边巷子里走出一人一马,虽然那人脸上缠着一块布,看不清面容,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人,脸上的担忧终于去了,迎着那人探询的目光把头轻轻一点。
韩元恺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犯了愁,看来方才之事可能真不是刘泰所为,那么事情更要复杂了!
就在韩元恺走回门前,刚想开口问问陆陆大虎之时,就见他身后突然踱出一人来!
“他娘的,对门大早上的叫嚷什……韩兄弟!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一夜真叫我好生担心,你要是做了逃兵,我可就得挨一顿板子了!额……”齐不厉看着韩元恺衣着单薄,原本穿在身上的那身黑色棉服竟不知所踪,不由一脸惊讶,“好兄弟,你这是路上被打劫了?”
“额……一言难尽,齐老大咱们还是先进去吧,一会我再细细讲与你听吧!”韩元恺说着,便把缠在脸上的褡裢解下,挂回马背上。
陆陆大虎接过缰绳把马牵进院中,韩元恺走到门边又停下,把身上的雪花拍了拍,然后不经意的回头朝那小巷子口瞥了眼,便跟在齐不厉身后进了院中。
院子里还在飘着雪,走廊下只有几人抱着刀靠在墙边,远处的营帐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异样,韩元恺更是担忧起来,便追上几步,悄声问道:“齐老大,昨夜营中相安无事吧?”
齐不厉边走边摆了摆手,得意的道:“没什么事,巡夜的全是我的人,那厮帐前我也和把总一般,给他派了两个人守着,他就算猜到什么,也拿我没法子,用不着害怕!”
“那就好!”韩元恺开口回应着,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齐不厉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古怪的问道:“对了,韩兄弟,你咋这早就回了?”
“额……这还早么?刚好赶着开城门回来的,听你这么说看来应该也不算晚。”韩元恺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心里一直在琢磨方才那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齐不厉走到廊下的凳上一屁股坐下,又看着韩元恺指了指旁边一张凳子,才说道:“按理来说,城门这时候应该还没开的,看时辰怎么也还得再过两刻钟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陆大虎也把马拴好走了过来,韩元恺见还有些时间,便也就坐下,轻声道:“不会吧,我到城下门就开了的,难道是那小贩的缘故?”
“什么小贩?”
“没什么,看来我是赶巧了,正好碰上里头有人要出城去。”韩元恺急着赶路,只是扫了一眼门后那二人,那小贩是背对着他的,也瞧不见他长什么模样,不过他总觉得那人背影有些熟悉,可又一时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这么说你还真是走运,”齐不厉见他不愿说的模样,也就不再追问,只是看他走时身上还好好的,如今却衣着单薄,实在叫人不得不好奇,“对了,趁现在还有些时间,你快跟我说说,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韩元恺想了一路,愣是没找到个合情合理的说辞,与其引他怀疑,倒不如如实说出,或许还能叫他再放自己回去一趟,是以他便道:“此事事关名节,我若说出来,还请齐老大能够代为保密!”
“名节?这个自然,我齐不厉岂是那种饶舌讨嫌的家伙!”齐不厉挺着胸脯说完,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韩兄弟,大冷天就穿这么点还赶了一夜的路,你这身子骨可是够可以的,该不会你那妹子是干的不是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