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照下,韩元恺看着那人模糊不清的侧脸,心知他就是那替鞑靼人卖命的内应,便道:“你也说了,怎么都要死,说与不说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哼!”语气一冷,乔装的陈兴德声音更压低也更急促了些,“想要我救你们?办不到。”
韩元恺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你……并非我不救,而是我也无能为力,赵志用为了贪功与千总柳大淼勾结,在这营中一手遮天,如今根本没有人可以救你们!”
听着这若有愤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韩元恺又问道:“那你又如何能替我们弟兄报仇?”
“这无须你操心我自有法子,只要你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来,我保证定替你等鸣冤雪恨!”陈兴德说完一顿,拿眼角余光瞥了眼正盯着自己看的韩元恺,“明眼人都知道丙字营能护住粮食击退鞑靼人,全是因为有你们两人帮他赵志用稳住军心,不是么?”
韩元恺苦笑一声,“也许吧,不过如今是与不是一点也不重要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雪花扑打在身上,陈兴德语气变得愈发冰冷,“说来我与你也差不多,咱们都是苦命人,当初老子拼死拼活与鞑靼人厮杀,到头来换来的又是什么?
哼!撂下一众弟兄尸首,好不容易打退了来犯的鞑靼人,可那王八蛋为了独占军功,竟然派老子去送死……”
陈兴德接着道:“若不是老子命大,捡了一条命,如今怕已是枯骨一堆,你说那些阿谀奉承草菅人命的王八蛋该不该死!”
不待韩元恺作答,陈兴德又道:“他们当然该死!不仅该死,还要死得很惨,所以老子以牙还牙,给他设了个套让他自己往里钻,送了他一程!”
“原来如此……”
陈兴德冷笑一声,道:“好了,若是不想让那些王八蛋逍遥快活下去,就把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当初是如何知道有援军的,还有那支援军又是什么人所率?”
看来贺虎臣离开金家沟之后,果真没有与赵志用再碰面,而且行事极为隐蔽,韩元恺叹了口气,看来那贺大将军不是忘了自己这茬,就是另有隐情,加上因缘巧合,这才沦落到这地步,说到底也怪不得别人,是自己把命运交到了旁人手上,怨不得谁。
至于那赵志用与刘泰,若是告诉了这人,他果真有本事扳倒他们的话,那定然会连累到深受赵志用宠信的齐不厉。
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韩元恺喃喃道:“陈兴德……”
“你怎么确定就是他?”陆大虎道。
“你忘了,营中巡逻换哨都是在每日辰时。”
屋子里一只小火炉慢慢的炖着,
江翠翠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轻声细语的诉说着她与韩元恺之间的一些趣事。
吴娴女托着脸听得入了迷,“姐,原来他……怎么在你口中,他就千般万般的好。”
“对了,姐,他是不是还和鞑靼人打过仗?”瞥了眼她头上的木簪,吴娴女突然有些羡慕。
江翠翠抬头瞟了她一眼,本不想再多说,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的,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便挑着些粗略讲了。
然而吴娴女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还喝起彩来,“好!那些鞑靼人,尽会欺负咱们汉人,这下也叫他们吃些苦头!”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反倒像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江翠翠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感觉自己真成了个说书的一般。
江翠翠问道:“娴女妹妹,我的事都说了那么多了,你呢,我也想听听你的事,你有没有心上人……”
吴娴女道:“啊?才没,我心里才没人,我如今只想跟着爹爹好好行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江翠翠仿佛瞧见了当初的自己,“真好,不过这世道乱,你一个女儿身行走江湖终究不便,”
吴娴女一听这话,便叹了口气,“是啊,经过上次那事,爹爹他也是怎么说的,他想让我回家去了。”
见她这般,江翠翠也是觉得有些压抑,便将话题扯开,“对了,你们三人行走江湖,应该有许许多多的趣闻吧?”
“有是有,不过我讲起来怕是没姐姐说的有趣动听。”
江翠翠道:“你们之间说说话罢了,娴女妹妹尽管说便是。”
吴娴女便挑了些有趣的见闻讲了,而一旁的江翠翠一边听着,一边做着针线活,她手里的正是那一件还未做好的衣裳。
两人这么一聊起来,时辰就过的很快,江翠翠心中离愁的苦闷也轻了不少,只是这是更加念起韩元恺的良苦用心来。
估摸着吴又可他们也快回来了,江翠翠便先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一旁忙活起来,又是淘米又是准备和面。
吴娴女也不闲着,一旁打着下手,只是今日才刚刚相识,她们便好似认识了许久一般,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因为火烧旺了些,准备蒸馍馍,所以屋子里有些烟雾,江翠翠便将窗户挑开了些,待要转身回去之时,却见对面的窗户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
她忙又站住了身子,细细瞧了几眼,可却没发现什么,她也就隐下心头的疑惑,回身继续忙活。
没多久,吴又可师徒二人便赶了回来,手里还提着肉和一些菜。
吴娴女接过,便又忙活起来,然后还问起他们外边的情况。
江翠翠话少了许多,若不是有吴娴女在,她还真是有些尴尬,当然也不敢留他们下来吃饭,即便是他们搭救过自己。
“外边老样子,不过倒是没再撞见那几个恶棍,倒是赚了些盘缠,娴女,外头这么乱,等再多赚些盘缠,我们就回家去。”
“爹,我喜欢行医……”
“你这丫头,医道上的天赋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女儿身,”
“爹!女儿身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忘了上次在镇番卫的事了?”
“哼!”
吴娴女一时间没了话说,只是仍旧不十分高兴,
天色还不算黑,吃过饭,吴又可又带着徒弟离开,吴娴女则被留下。
江翠翠收拾了碗筷,又进里屋铺好了床榻,被子在床榻上被烘得暖洋洋的。
“娴女妹妹,你今日也奔波一天了,累了便早点歇下。”
“姐,你呢?”
“天还早,我再缝一会,”
“哦,”吴娴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头突然有些沮丧。
姐这么好的女子,我不如她,或许也只有他那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