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客厅里,响起一阵慵懒的呵欠声,此人坐在擦得发亮的梨花木椅子上,因为接连不断的呵欠,嘴巴仍然大张着,隐约瞧去,浑然好似一张血盆大口。
“大人,我……”
看着坐在面前这三十多岁的人,胖班头小心翼翼的正打算把昨夜之事托盘而出,不料却又被打断了。
“一大早急急忙忙的,最近可有新鲜货色?”
见那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突然来了点精神,胖班头想起那实在是惊艳得不行的少女,心下突的一跳,忙道:“大人,这阵子人心惶惶的,那采花贼也怕得不敢动手,依小的看,还是再缓缓,等风头过去,再……”
“听来也有些道理,不过你可别不上心,这段时日给我小心张罗着!”
胖班头赔笑道:“这是自然,小的一定仔细替大人物色个上等的!”
等那人满意点头,心情似乎并不坏,他才小心的道:“大人,昨夜里城东的万花楼,出事了……”
“什么事?又是嫖客为了那些妓女打起来的破事?”
胖班头道:“不是的大人,是有好些个妓女失踪了!”
“哦?莫非那采花贼饥不择食,采花采到那些残枝败柳的头上去了?”
“这个……大人说的也确有可能,不过小的也不敢断定,万花楼一下子失踪了五人,连带着还把嫖客的银子偷去,当时小的与几个弟兄也在场,看着很像是被人掳走。”胖班头讪讪的说道。
“滋滋滋……你们这些东西,就是喜欢捡破鞋玩,不过这案子倒也有趣,既然人不见了,那就派人去找吧,毕竟那万花楼的老鸨子还算孝敬,总不好不帮忙不是!”
胖班头赔笑着应了,心道:“那老鸨子当然孝敬了,一年都得送你个几百两银子。”
“对了,听说最近城中的米价一日一价,可有此事?”
胖班头站住了,略一沉吟便道:“大人可真是耳目灵通,这米价却是一天一变,百姓已经有些不满,如今的米价已经比平价翻了三番了,而且听说他还定着数卖,一天就卖那么些,去得晚的有钱都买不着,其他几家米铺也是如此,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胖班头有些心虚的道:“大人,您这是……莫非小的有哪里说错了么?”
“没想到你倒是有些脑子,也不枉本官提拔了你做这班头。”
“大人就是小人的伯乐,大人的恩典小的自是感激不尽!只是那米价一事大人是不是要过问一二,不然这样由着他们下去总不是办法。”
“哼!好个陈老狗,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背着我抚司衙门乱搞一气,说好的不许把价定得太高,这才几日都翻了三番了!更何况一年也就给那么点银子,大头全进他袋里,我抚司衙门只拿那么丁点肉末,却要担这么大的风险,真真的好算计!”
胖班头急中生智道:“大人,既然如此,何不出手整治一番,也好稳定人心,又能搏个好名声,岂非一举两得?”
“罢了,和气生财,既然还没闹出乱子,也就没必要撕破脸,叫个人去给几家米铺的掌柜打声招呼,请他们今日不行,还得把最近积攒的案子公事都处理一番,就明日吧,明日让他们到衙门里来一趟。”
胖班头见状,还要再说,却见那人脸上明显恨不耐烦,便也就识趣的住了嘴。
“那青楼的案子也上点心,给我查清楚是不是原先那采花盗所为!”
“是!”
看着胖班头转身出了厅门,这人又喃喃自语道:“陈老狗啊陈老狗,莫以为凭着手中有粮就可以得意忘形,要知道吃独食可不太好呐,小心把肚皮撑破了去!”
“看这人好像有些忌惮那陈老狗,莫非……”听着脚步声近了,躲在窗外偷听的汉子便悄然离开窗边,飞快闪到角落里藏了起来。
待胖班头走远了,他才从角落里现出身来,又在窗边待了一阵,听着里头不时传出的哈欠声,以及那婢女发出的呢喃声,这汉子嘴角一撇,便转身离开了。
——
面馆里,吴又可心满意足的放下空空的面碗,然后笑看着一旁还在狼吞虎咽的少年,“慢点吃,没饱再叫一碗。”
“唔不,”少年东牙把碗放下,脸上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师父,徒儿已经吃饱了,这银子还得省着做路上盘缠呢,我可不能给吃光了。”
吴又可摇头笑道:“哈哈,你这小子,就你这点饭量,师父还是让你吃的起的,何况今日咱虽破了财,但也遇见了个好说的公子,不虞银子的事。”
少年东牙突然发问:“师父,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怎么?想家了?”
“嗯”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点了头,“难道师父不想家吗?”
看着这思乡心切的少年,吴又可叹道:“为师自然也想,这次出来快一年了,怎么也得在年关之前赶回家去,等攒多些银两,咱们就动身返乡,一路不停往家里赶,不然你师娘就要一个人过年了。”
“师父,你这次回去就不带师妹出来了,师妹她她不会不想回去吧?”
想起黑衣少女,吴又可就一脸的愁意,“那丫头脾气太倔,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闻名乡里的女郎中,硬是要跟着出来见世面,可如今这世道一下变得这么乱,这光天化日的竟敢强抢民女,我看她还是老实待在家,好好研究医理,过两年再给她寻个婆家,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师父,咱们若走了,那位姓江的姑娘她她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说来也是,难道娴女要一直留下?”
“这怎么行!”
见少年突然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只把那筷子在面碗里搅来搅去,想起自在镇番卫经历那件事之后,吴娴女的变化,吴又可便是轻轻一叹,“东牙,你”
许是听到那一身叹息,少年东牙突然慌了神,忙道:“对了,师父,那位公子去了好一阵了,怎么还不见人?”
“是啊,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说着话,吴又可把头扭向店外,便见一个俊后生正走到自己面前来。
方浣儿抱拳一笑,齿微露白,“有劳先生挂念,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