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们?差爷,小的这一路上倒是见过几个小娘们,身段是挺不错,至于漂不漂亮的就不得而知了,”瘦削汉子突然一把捂住肚子,佝下腰一撅屁股,绷得紧紧的双腿扭动着,“哎呦!我这肚子,差爷扶我一把,我快憋不住了……”
“滚!”那胖班头嫌弃的扭住鼻子退开几步,喷溅出的唾沫差点见了他一脸。
“哎呦!”伸出的手落了空,瘦削汉子只得两只手捂紧了肚子,就这么撅着屁股朝前边的街道上迈起了急急的小碎步,走了一段路后,回头一瞧,那胖班头已经带着几个衙役往后头追去了。
“哎呦……”
声音轻了几分,街道上经过的人无不皱了鼻子,对他投以嫌弃鄙夷的目光,瘦削汉子却不以为然的自顾自站直了身子,就见前头不远的拐角处正站着那绿豆眼,他便快步撵了过去。
没等他赶上,绿豆眼便先一步离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了几个街口,在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后,仍轻车熟路的继续朝前走着。
四下无人,僻静无声,甬长的巷子回响着他们急且轻的脚步声。
看着前头走得飞快的绿豆眼,瘦削汉子急赶几步追上去,神情慌乱的说道:“跟了两天都没见到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没好气的扭头白了他一眼,绿豆眼脸色同样十分难看,语气更是有些埋怨,“早说了把尸坑挖出来,一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他的本事那么大,谁知道会成如今这般情形,况且那时就咱们俩在,那么多尸体,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话音落下,眼见绿豆眼板着脸没言语,脚下却是丝毫没停走得飞快,瘦削汉子忙追了上去,也来了些脾气,“战场那么乱,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你就别犯脾气了,想想如今怎么办才是正经?”
“怎么办?怎么办?”绿豆眼愤愤扭过头去,甩了他一脸,“你说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能跟管事如实相告了,不然就咱们两双手,什么时候能把那些尸体挖出来?至于动用下边的人,你想也别想,不出一刻钟就得被管事知道!”
“唉……”
沉闷的叹了口气,瘦削汉子耷拉着脸没再开口,连喷在脸上的唾沫也没心思擦去,只在这幽邃的小巷里留下一一串串凌乱无序的脚步声。
巷子口出去一拐,斜对面便是熟悉的布店,二人不约而同的顿了顿,然后又迈开沉重的步伐。
店里头有几个客人在,柜台里却没人,仍旧是伙计在热情招呼着,伙计一见了他们,便赶忙迎了过来。
“呦!二位客官,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人了,你们要的货我家掌柜的都备好了,就在后院放着,赶巧我家掌柜的也在,我这里实在又走不开,有劳客官自己进去验验货吧。”
见伙计嘴里头说着客套话,眼神却是有些急迫,二人自是心领神会,嘴里头随便应答几句,就往后头院子行去。
到了鬼门关前,只差临门一脚,是死是活就看天命吧!
一掀帘子,二人沉着脸走出几步,还未下到院子里,便见一辆双马并驾的马车停在堂下,堂前一左一右立着两个抱刀大汉,角落里的马厩多拴了七八匹马。
二人不免为之一惊,眼角余光对上也没敢说话,才停下的脚步又迟疑着很快迈了出去。
把在门前的其中一个汉子似乎朝屋里说了什么,他们刚走到堂下刚要开口,那门就被推了开来,二人只得咽了口唾沫润润发紧的喉咙,继续往里走进。
屋里只有三人,一坐二立,一女二男,除了熟悉的管事背影,对面这两人都面生的很,瘦削汉子看着坐在首位上的女子,话到嘴边竟磕磕巴巴起来,“管事,这……她……她是……”
“放肆!大小姐当面,你们还不上前见过?”回身立到一旁的管事板着脸说道。
把目光从管事脸上移开的二人俱是大惊失色,原来这真是崔家大小姐崔俨雅!他们只匆匆扫了一眼那女子便不敢再看,随后低着头上前几步便俯身一拜,“见过大小姐!”
“不必多礼,”首位上的女子一脸平静,“说曹操曹操到,你们来得正好,听说丙字营已经过了永昌卫,那人如今情形如何?”
“这……”瘦削汉子目光落在女子旁边的案桌上,一见了那根断指,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吓了回去,目光偷偷的往一旁的管事手上看去。
听到身旁之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绿豆眼怕遮遮掩掩的更惹恼了面前的女子,不由一慌,不再迟疑直接跪下说道:“回大小姐,那人情形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什么!”女子目光一凝还没开口,管事已是变了脸色,“混账!你们是怎么办的事!”
扑通一声,瘦削汉子没来得及看清管事的手,便也跟着跪倒在地,满头大汗的解释起来,“大小姐,当时又是鞑靼人又是官兵,实在太乱了,我们也不敢太过靠近而且,之后丙字营就加强了巡防,实在是不能一时间打探清楚情况,直到今日他们在城外停留了半个时辰,我们才得以发现那人已经不在队伍之中。”
听完他的解释,女子微微皱了眉,“你是说那人如今已不在丙字营中?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
“额”瘦削汉子苦着脸也不敢抬头,“是这样,大小姐,小的办事不力,要剁手指还是直接剁脑袋,但凭处置,小的绝无二话!”
“但凭大小姐处置!”绿豆眼直起腰,往女子脸上瞥了眼,很快又垂下了目光。
眼中尽是无奈,立在女子旁边的管事铁青着脸瞪了他们一眼,突然转身拜道:“大小姐,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人下落,是否即刻派人手去挖那尸坑?”
在管事惶惶不安的脸上瞥了一眼,女子目光往下一落,看着案桌上的断指皱了眉,“不急,若他死了,急又有何用呢?何况他不一定就真的死了,你方才所言,此前丙字营在永昌卫停留之时,他不是独自离营出城了一趟么?”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管事一愣,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却又苦了脸,“可是大小姐,因为在夜里他们怕败露踪迹,也没敢贸然跟踪,所以”
“黄昏而去,凌晨而回。”
女子似在喃喃自语,目光在跪在地上二人之间流连片刻,随后锁定在瘦削汉子身上,她的声音透着丝丝疲惫,“那日是你跟着的吧?把当时情形细细说来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