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恺回过身看着江翠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几个月不也过来了么?”江翠翠皱了皱鼻子,心里头酸酸的又暖暖的,想起这往昔种种,便叫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韩元恺苦笑道:“对不起江姑娘,我那时不该不告而别的,可我不得不走,你一个人孤身在此,实在太危险了!不说之前,昨天夜里我要是迟来一步,那些鞑靼人一旦冲进来后果实在不敢想象,你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我……”
“你是答应我爹什么了吧?可是我不在乎,你不也说了,鞑靼人很危险,但我又能去哪里呢?”江翠翠望着火盆,暗自神伤。
韩元恺一怔,试着说道:“可以到永昌卫租间房子,至少那里有城防,鞑靼人轻易不会攻城略地,生活也方便些。”
“可是我还不是一个人?到了永昌卫同样人生地不熟的,跟这里到底也没多大区别,可至少这里离爹娘他们近一些,闷了也有金爷爷金婆婆他们说说话。”
顿了顿,江翠翠突然抬起头来笑道:“对了,金爷爷他还分了一块地给我,也不用交租子,等来年开春种上,到了秋天就有口粮了,韩大哥你就不用再这么麻烦了,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江姑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韩元恺有些心虚,又有些着急。
江翠翠似乎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江姑娘江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是不是因为那叫玉代的姑娘?”
“什么?你……你怎么知道?”韩元恺满脸愕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翠翠站起身来背过身去,强忍着不叫眼眶里的泪流出来,“韩大哥,快进屋吧,别吹了风,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
“江……”韩元恺一怔,跟着站起身来,想起那玉代心中突然一急,便从怀里掏出那方手帕,“不是的,我与她只是一面之缘,并不相熟。”
江翠翠幽幽想道:“一面之缘?一面之缘就能让人家姑娘把手帕都送了你?而你偏偏还收下了,不离身的带着,这可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
江翠翠低着头不做声,韩元恺心中却是担忧,一来那金壮下落不明,自己断了他一指,只怕他更会迁怒与江翠翠。二来鞑靼人不知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贺虎臣既然有备而来,想必关隘那边也早做了准备,漏网的鞑靼人若是逃不掉,便只能在这关内四处游荡,而这金家沟又是最容易劫掠之处。三来他也不知布店那些人是否已经发现了金家沟这个地方,若是他们循迹而来,发现江翠翠与自己的关系,难保他们不会对她下手。更何况世道这么乱,流民四处流窜,此地虽然荒僻,但难保他们不会流窜至此,是以江翠翠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这里了。
江翠翠吸了吸鼻子,见韩元恺这么久都没说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心下懊悔,刚想开口缓和一些这尴尬的气氛,却听他不容拒绝的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能留在这里!”
“我……”江翠翠忍不住回头看来,便见了韩元恺手中拿着的那方手帕,不由眼眶一红,“为什么我留在这里不成?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吗?韩大哥你别说了,我不会走的。”
韩元恺想着种种危险,却是急道:“这怎么行?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如何放心的下!”
江翠翠紧紧咬着唇,突然回身一把将韩元恺推进了房中,随后飞快地把门给关上,说道:“韩大哥,你身子还未大好,别又着了凉。”
倚在门上的她神情悲怆,泪已是再也没忍不住夺眶而出。
韩元恺被关进屋中,听见门外的她低低的抽泣声,自是明白她的心思,情急之下本就矛盾的心一时间再也不管不顾,柔声道:“对不住,我方才语气太重了,你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轻浮的雪花似柳絮一般随风飘零,随风而落,江翠翠闻听着门后之人的柔声细语,心下一软就要答应,可到底是咬住了唇,没有作答。
韩元恺苦着张脸重重一叹,眼见又是道歉又是软语相求的说了好一通,都没能让她松口,反而更是惹哭了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哄。
韩元恺正着急间,突然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忙猛地咳嗽几声,然后往屋里走进几步,掀翻那张长条凳子。
“啪嗒!”
屋里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江翠翠心里一紧,她渐渐止住了抽泣,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门后的动静,可好一阵子都没再听到动静,她忙心慌慌的喊道:“韩大哥?韩大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响起的噼啪声,想起他昨夜突然晕倒,江翠翠心下一急忙一把推开了门,只见韩元恺正倒在炕边双眼紧闭,旁边的凳子翻倒在地。
江翠翠脸色一白,忙提着裙摆跑了进去,蹲下身就抓起他的胳膊,把手往那腕上一搭,咬着唇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号了一会儿,江翠翠却惊觉他的脉象蓬勃有力,不似虚弱之像,她又惊又疑,只当自己的心乱了没有号准,正要再换另一只手一试,却见他突然张开了眼睛。
“你……你……”四目相对,江翠翠一时语噎,知他是在戏耍自己,不免神情悲苦,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江姑娘,我……我是见你不肯听我说,所以这才……”韩元恺见状,慌忙解释起来。
可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反倒是更坏了事,江翠翠更是泪如雨下,羞怒之下掩面就要转身离去。
近在咫尺那一瞥,被水雾蒙住的眼睛里尽是哀怨,不知是有多大的委屈要倾诉,情真意切我见犹怜,韩元恺一时情动,再没忍住一把就将她揽入怀中。
江翠翠身子猛然一颤,抽泣声也戛然而止,这突然而来的一幕,叫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绷得紧紧的手臂抵在他的胸口上,不知何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