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癞子大口喝粥的声音,旁边也适时的发出些嬉笑,韩元恺僵在半空中的手猛然一紧。
癞子砸吧着嘴斥道:“看什么?还不快去扎帐篷?想让众弟兄跟着你一道受罚么?”
旁边其他帐的士兵们有些听到动静,忙把眼纷纷望来,有愤愤不平的,有不以为然的,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喝着热粥看着好戏,也只当是为这段苦闷的行程增添一丁点乐趣。
韩元恺一言不发地将碗放下,转过身子就发现本来已搭了一大半就差把绳子捆紧的帐篷此时竟然歪歪扭扭的,篷布上边落了一层雪花,随时准备倒下。
走近一看,才发现插入地下的杆子不知被谁给拔了根出来,韩元恺赶忙把杆子压回去,然后又将杆头与篷布用绳子继续捆起,岂料那麻绳早已冻得冰凉,韩元恺手指好似被烫到了一半缩回手来。
上边可是被泼了水的,见了这般情景,癞子顿时搓着手笑道:“冻死了!这大冷的天,弟兄们跟我走,咱们找个地烤火去!”
“你!把这碗筷给洗了,若是洗不干净,就把喝下去的粥给爷全吐出来!”癞子突然歪头朝一旁那还在舔着粥碗的那人说道。
这人慌忙将碗筷放下,原来便是方才挨了癞子一脚的那人,只听他忙不迭的点头应道:“是!什长,小的一定把碗洗得干干净净的!”
癞子冷笑着,突然又回过头来朝韩元恺喝道:“对了,还有你小子!若是爷们回来还没见着帐篷搭起来,今夜你就在外头歇着吧!”
见韩元恺也没个回应只顾闷头干活,分明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癞子不由在心中恶狠狠的想道:“小子,叫你折腾得老子吃了这么多苦头,定也叫你试试这等滋味。”
这人从旁边不远提了半桶水回来,见只有韩元恺一人在旁边忙活,许是无聊找话说,只听他道:“兄弟,若不是那癞子惯会溜须拍马,这什长应当是该你做的。“
韩元恺只顾着手头上忙活没有搭话,那人便又继续说道:“你的身手其实大家伙都清楚得很,别看大伙奚落你,可……不说他们了,至少我是打心底里佩服的,我真是没想到,你竟能将那恶霸两下就收拾掉了,真叫人解气!”
刘泰不是说此事不得外传?他当时并不在现场,看癞子这般对他不像是一路人,他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韩元恺没有搭理,那人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低下头将碗筷洗漱干净,这些可都是高家的东西,一会还得给人送回去,所以自然得先清洗干净。
其他人虽然并不知道癞子为何独独与韩元恺过不去,但见不用自己动手,也就乐得如此。其他各帐的帐篷早就搭起来了,癞子便在旁边帐篷里挑了一顶,将底下的士兵给带了进去,这帐的什长见是癞子,也不敢多说。
熬了汤,吃着烤得酥软的饼子,加上先前又垫了碗热乎乎的粟米粥,这三百新兵倒也觉得很是满足了,毕竟他们在野外迎着风雪走了一天,身子早已被寒风吹得凉飕飕的,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淌。幸好旁边有些草垛,他们先前已经问过附近的人家,可以随意取用,所以帐篷里铺着一层茅草,上边再盖上粗麻布,倒是方便许多,不像在野外还得自己去找,找不到只能用枯枝铺在地上代替。
火堆边上,红色的火苗不安的跳动着,将一个个冰冷的身子给烘得暖和起来,再听着外边的呼啸狂风,若不是想到明日还得赶路,此情此景倒也是颇为惬意。
因为已然入冬,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干,所以高古城堡的村民们也都早早的做饭,好吃了上炕睡觉,为这灾荒之年节省下一点儿灯油钱。加上这阴冷的风雪天气着实叫人苦恼,若是挨冻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受罪不说,还得浪费银子。
除去地面上被人泼水结成的冰,又将杆子大力戳进雪地底下,一边捆紧一边铺开篷布,费了好些功夫,营帐终于是搭好了,迎着瓢泼而下的雪花,韩元恺又抱了一捆茅草铺在营帐里头的雪地上,许是出了些汗,他的眉毛上都结了层淡淡的冰霜,将地面铺上茅草后,十个指头都被冻得有些红了,在不由自主的发着颤,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天寒地冻的,一冷就容易冷,一饿就更觉得冷。
旁边的几间帐篷里都飘出些烤饼子的香味,如今闻来真是好不馋人,还说什么今夜只喝粥,这癞子这才做什长第一日就这般,偏偏还一副无赖,若是动手还正中他们下怀,留在这边迟早还会有麻烦,刘泰那厮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这样不是办法,也不知那齐老大能不能帮得上忙。
看着远处的营帐,韩元恺把手用力搓着,那里便是齐老大那一哨的人,冰凉的手被他又搓又哈热气的给搓暖了些,他这才起身走到旁边的营帐边上,癞子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了出来。
一股子冷风灌入,癞子陡然间脖子一缩,回过头来还没待问话,便听那刚刚走进来的人说道:“禀什长,帐篷搭好了。”
癞子没想到在绳子上和地面上都泼了水,这人竟然还能这么快将帐篷给搭起来,当下便有些吃惊,癞子起身来到账外,边上的那顶营帐果然已经搭好,他不由冷哼一声盯着韩元恺说道:“干活倒是挺利落的嘛,这样吧,今夜巡夜的差事也一并交由你了。”
说罢,癞子不由分说便当先拔腿回营帐去了,临到营帐前还飞出一脚将那提着桶水挡了道的人给踹翻在地,其他人听见外头动静,自然也不再多待,纷纷跟着起身离去。
那人就倒在雪地里,许是摔得狠了加上地面上泼了些水结了层薄薄的冰有些滑,所以人一时没爬起来,反而还又摔了几次,从他身边走过的愣是没个人扶他一把。
韩元恺走过去一脚踏下,便将那层薄冰给弄碎裂开去,接着又用手提溜着那人的后背将他拖起。
“多谢!”那人忙不迭的回过头来,见拉自己起来的是方才那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人,却是有些吃惊。
水桶翻了,水淌了一地,好在里边只是些洗碗水并没有碗,不然他就要惹上麻烦了。
见他走路变得一瘸一拐的,看来果然是摔疼了,韩元恺眉头微皱,不过此时他都是自身难保,更何况这人如今落到这地步,八成还与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
那人将水桶扶起,又继续往前头走去,将洗好的碗一个个的小心放入那同样洗干净的粥盆里,然后便有些吃力的将之端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着。
韩元恺抖了抖身上的风雪,走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盆子,说道:“我来吧,是要送回哪里?”
“送送回高里长家。”那人一喜,随后又有些犹豫的道。
韩元恺盯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怎么走么?”
“不不知道!”那人边说边摇了摇头,察觉到韩元恺在看着他,便低下了头,眼神中不知怎么竟透着几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