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大这一声喊,不仅附近丙字营的弟兄听见,就连在边上操练士兵的丁字营几个老兵也跟着扭头看了眼,只是嘴角不经意浮起一抹难掩的笑意。
韩元恺见了眉头下意识便是一皱,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再往心里去,毕竟他们丙字营把总赵志用平日太不会处事,这时候看热闹的自然少不了,是以他便压低声音对齐老大道:“我也不清楚,把总正在气头上还是快去准备吧。”
说罢,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说道:“还有,你挑二百九十九人就好。”
齐老大闻言一愣,诧异道:“为什么?额莫非你也要去不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还不知要到哪里去押粮,这次你还是留在营中吧!”
“没法子了,把总已经点了我的将,你快去挑人吧,把总只给了你一个时辰时间。”韩元恺早料到齐老大可能不会让自己一道前去,所以方才便先在赵志用那里讨了个名额。
齐老大苦笑一声,道:“你这小子,也罢!也不一定就会出什么岔子,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出去历练一番也好……”
“还有我……”
齐老大听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陆大虎。
很快,消息就在全营中创了开去,丙字营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因为他们的哨长之一齐老大已经在挑人了。
停了操练,被挑中的人忧心忡忡的回营收拾一下他们那简单的行装,半个时辰后,被挑出来的三百兵士已在营门前集合完毕。
赵志用出了营帐,看着面前这三百没半点气势焉了吧唧的新兵,胸中自是气愤难平,虽然心里没底,但军令如山,柳大淼又正带着人往营门而来,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待柳大淼简单的说了一通废话之后,赵志用便骑上马朝这三百人大喝道:“我想你们也听清楚咱们这次是去干嘛的了,所以我就不多费唇舌了,出发!”
随着赵志用一声大喝,士兵们便押着五十辆马车跟在他后边出了营门。
待赵志用远去,千总柳大淼也没言语转身便径直回了自己那中军大营,其他几营的把总见他脸色不太好也赶紧散了,各自回营安排士兵操练,只是眉间都隐不住的透着些喜色!
除了庆幸自己避开了那倒霉差事外,当然也还有些瞧好戏的心态,谁叫那赵志用仗着与参将大人有那点关系,平日里对大伙爱答不理的把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如今正好叫他吃些苦头,看他还敢张狂!
“刺!砍!劈!杀!”
寒风时来,然偌大的校场上却热火朝天,各营新兵分开有序演练,这一件传得人心惶惶牵动所有士兵内心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现在他们操练得更起劲了。
丁字营把总陈兴德身先士卒只着一身单衣,亲自带着手底下的新兵操练,不似其他四营的把总平日里只是背着手偶尔来校场看上一看,看见动作做得不到位的新兵不由分说便是一番厉声训斥,而陈兴德往往是亲自指点,更有甚之还会亲身演练,所以其他四营的新兵们私下里都十分羡慕这些能分到丁字营的。
直至喊得嗓子哑了,陈兴德这才叫过一旁的哨长替他继续操练,瞧着便回了营帐,跟在他身后一道回来的几个亲兵也跟进去两个,在外边留下两个站岗。
陈兴德从炉灶上提了铜壶倒了碗温热的开水,咕咚几口喝下,这才回到案桌前坐下,那两个亲兵想必也是极为熟稔,跟着喊了半天,嗓子也都快冒烟了,纷纷倒了水不问便喝了起来。
其中一个看上去精瘦精瘦的说道:“把总高招!千总果然是叫那姓赵的家伙去押粮。”
陈兴德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道:“李庆,今晚便该咱们丁字营值夜了吧?”
“嘿嘿……小的省得,保证万无一失!”李庆抱拳笑应道。
陈兴德再不言语,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营帐内也很快静了下来,李庆二人见他在想事情便也就没有告退而是悄悄出了营帐。
陈兴德脸色一会闪过犹豫不安,一会又阴沉得可怕!
“莫怪老子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他赵志用太过跋扈,目中无人,屡次三番的抢我风头,还有那柳大淼,更是草包一个,全凭关系混上的千总之位,若论行军打仗,操练士兵,这营中谁能胜过我?为什么,千总不是我?论资历,老子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凭什么老子得被这些奸佞小人无能之辈踩在头上,我不服!”
……
荒无人烟边陲之地,伴随着凛冽的寒风,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远远走来。
队伍之中或骑马或走路或驾车的皆有之,队伍最后头,韩元恺抱着把腰刀跟在一驾马车后边,时不时的遇见些坑坑洼洼的路面,还得出力气帮着推上一把。
陆大虎归齐老大管,与韩元恺并不同属一哨,所以并没有与他在一起,而他的哨长便是那平日里最爱使唤人的刘泰。
路面虽然有些坑洼,但马被人拉着往前走,也只有刘泰坐在车上,加上韩元恺旁边也有其他几个被安排推车的,所以倒也费不上多少力气。
天色透着黑了,方圆数十里都是没有人烟的,赵志用将行军地图凑到面前看了好一阵,才带着长长的队伍赶在天色黑透之前,找了处背风的山坳扎下营来。
难得附近就有一处灌木林子,所以倒也不缺柴火,篝火燃起数十堆,上边都炖着锅,上边都是在附近河流里取来的河水,赶了一天的路,带的水也不敢喝太多,谁知道后边都是些什么地方,是以所有人的口中早就干枯欲裂,待锅里的水翻滚起来,便各自取碗舀了,也不怕烫,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吞咽着。
外边寒风呼呼而过,韩元恺这时才走到陆大虎这边,十来个人围坐在火堆旁,每人手里都用枯树枝叉了块大饼放在火上烤。
这次出来运粮,营里倒是没有克扣口粮,给足了十天的分量,虽然都是些麦面大饼并不好吃,但好歹抗饿。
“滋滋滋……”
赶了一天路的韩元恺也早就腹中空空,待在火上冒出香喷喷热气的干硬大饼软了些,便将之取下,因为太烫两手不停交换着,等稍微凉了些这才往嘴里一放咬了口。
大饼香脆可口,就着烧开的河水,倒也叫人满足,因为这比起数月前逃亡路上吃得苦头受的罪,只能算是小菜一碟了。
安营扎寨,起锅做饭,一通忙活下来夜便已经深了,朦胧的夜色下,只有寒风呼啸!
“营里人多眼杂的,还是得想个法子尽快离开一趟把饷银送到她手上才是,也不知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