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罗刹这一失神,神情变化间却被落入眼中的单封误以为他心中有鬼,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往前追去,便又冷然喝道:“哼!若想活命便快快招来,我们手中可不止你这一活口,若是惹恼了我家大人,等到打上山寨,只怕到那时你想求一死也是难如登天。”
“官爷,我……此事真不是我等所为,实在冤枉!”
单封一听脸色顿时一沉,深深盯了黄罗刹几眼,却是气极反笑,摇头说道:“才青山上黑黄双煞,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半年来在陇西名头还颇响,那逃走之人称你为二当家,想来你自是那黄罗刹,看来,你是想拖延时间了!”
话罢,任凭黄罗刹再如何分辨求饶,单封也不再说话,他脑中思绪混乱,只把眼看着前头山上的林中,暗道:“若真是山匪所为,那他们必然劫了财物在山寨之中,或许只有攻到山上,才能水落石出了。”
捂着右掌一路狂奔的山匪麻子,此时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林子里枝杈灌丛极多,路也有些湿滑,实在不利于逃命!
日头虽已爬上林梢,然林中枝叶繁茂,光线都被挡在了上头下不来林子里,而且越往上山雾越多,更何况身后追击的十来个锦衣卫虽是精锐中的精锐,脚下却仍不如那惯走山路的山匪速度,渐渐地便被拉开了距离。
一路追来紧咬不放的几个锦衣卫举起弓弩,对着没入山上山雾中的人影一通乱射,却也没听到回应,便又追了一段,一头扎进晨雾未散的林中,不料众人目中所及之处,却再也没有那人半点踪迹!
几人脸色难看各左右互相对视一眼,皆怕前头会有埋伏,便有一人反身而回,飞步朝着山下去了,剩下的人惶恐单封怪罪下来,继续往上追击自不必提,只是抽起先前已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山下,周滨正策马在前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前行,身后便是几名锦衣卫跟着,再后头便是李阳成等人。
县令齐高兴也乐得压阵,毕竟周滨此人脾性古怪,不好打交道,再者以他混迹官场多年的老辣毒眼,周滨对那白面小公子颇为不同,却也难怪,那小公子细皮嫩肉的比许多女子都要更甚,想到此处,齐高兴竟不由脖子一缩,打了个寒颤。
崔俨霏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想歪,她的前后各跟着两个青衣护卫,这几个汉子一手策马一手握刀,双目四顾,听到半点风吹草动都十分紧张。
虽前后都有锦衣卫和衙役开路压阵,但这几个大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虽说二小姐不如大小姐地位,但若是她伤了半根汗毛,他们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要不是因为崔俨霏不愿意离开,上次又真真的惹恼了她,这几人都想强行带她离开,即使出门时大小姐有过吩咐,不得与妄与管家之人起冲突。
被护在中间的崔俨霏,还没从王家庄的惨剧缓过来,上千条活生生的人命旦夕之间便惨死屠刀之下,死后还被焚毁尸首实在惨不忍睹,心里一片沉重的她想起韩元恺更是隐隐有些心痛的感觉,这才想起那日匆匆分手之时他说起的话,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靠他太近真的会有危险,他究竟是谁?又牵扯到了什么?
自己那时若不是为了自己那档子事,将他的身份当着张老爷面前说破,这样王家庄的人是不是便不会死,他也可以躲到张家,再有表哥的人马,也能护他周全,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想起初见之时他骑着马吆五喝六的模样,崔俨霏越想越是心痛,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心跟着前来,虽有几分替那许多枉死冤魂讨个公道的念头,却也存了别的心思,只是她还未自知,“也罢,我已经求官爷不要伤到山上的马儿了,你那马儿的相好只怕也在山上!”
日头出来有段时间了,山顶的雾气散了去,露出半角隐在山林后的山寨。
院子里洒满了阳光,小六子和大个正杵着根拐在院子里站着,听着前头山寨传来的些许骚乱之声,身上披满了温煦的初阳。
虽是夏日,可居于山顶之上,夜晚还是有些凉,晚上只能盖些茅草方能入睡的二人早早便被冻醒了。
“哒哒哒……”
正晒着日头的两人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头花花白的老汉走来,微微佝着腰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见是送饭的老头,腹中早已饥饿的二人忙将一瘸一拐的迎上前去,那老汉将栅门推开走进来说道:“醒了?你们起得倒挺早,老汉这才忙完便给你们送早饭来了。”
“有劳老伯这些日子给我们送饭了。”靠近门边的大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伸出手去欲接过篮子。
老汉见状也懒得替他们拿进去,便顺手递了过去,然后瞧着一旁的小六子咧嘴笑道:“哪里的话,你们如今可是大当家眼里的红人,哪日这位小兄弟做了三当家的,那时莫忘了老汉就好。”
“老伯说笑了,什么三当家,没有的事!”小六子回应般的笑了下,随后又问道,“对了,方才怎么好像听见前边隐隐有些骚乱,是出了什么事?”
老汉小心的道:“二当家昨夜里偷偷下山去了,大当家如今正生闷气呢!无端连累我老汉送早饭去还挨了顿骂。”
“竟有这样的事?”小六子闻言心中顿时一喜,面上却是一副讶异之极的神情。
送饭老汉摇了摇头,转身拿起挂在栅栏边上换下的空篮子,随后回过头说道:“可不是,不过这都是两位头领的事,咱底下人有些话可不好乱说,趁热快吃吧,老汉我就先走了。”
“老伯慢走!”大个打着招呼,看着老汉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身旁怔怔发着呆的小六子,却也不敢打扰。
小六子怔怔的看着门外,迎着初升的日头,一双眸子放出亮光,心中暗道:“经此一事,黑罗刹必然彻底与黄罗刹离心离德,黄罗刹,我再寻个机会添把干柴,还怕去不了你这块绊脚石么?到那时寨中只剩下黑罗刹,假以时日,这山寨之主的位置还不是由我来坐!”
还不知道被人惦记上的黑罗刹仍坐在大堂上他那位置上,沉着一张黑脸显然一肚子的闷气!
黄罗刹偷着下山,派人去追为时已晚,他只得加派了人手在半山腰巡逻,想起小六子说的话,如今见他竟然真的如此争功,黑罗刹顿时再不怀疑,寨中之人如今已有半数听令与他,若是再迟些时日,只怕自己便要做了那托塔天王晁盖了!
“二弟啊二弟,你若回不来正好,也全了咱金兰之义,若是回来,那可怪不得为兄的心狠手辣了!”黑罗刹脸色阴冷,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