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闻到他一身酒气,怕他真把自己砍了,慌忙翻身下了马。
那些衙役见状便下了两个,掏出腰间锁链,走过去便往大牛头上一套,大牛也不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直到这时,打了个酒嗝的刘大富才将腰刀收起,见王青这个人证还在后头跑来,倒也不急,翻身下了马。
突然瞥见大牛身边那匹雪白的骏马,刘大富眼睛顿时一亮,走上前仔细打量了起来,不时点头,马背上里边空空如也倒没搜出什么东西来。
见在大牛身上一通搜查的那两个衙役递来一张路引,刘大富伸手接过一看,忙上前将大牛脸上的面巾扯下,见似乎跟那来报案的家仆描述的有些不同,不由捻起了颌下那抹短短的胡须,刚要开口问话可见他一直咳嗽,不禁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后边那些提着棍棒的小厮和村民见衙役们先自己一步捉住了人,便都停下了脚步,有些羡慕的看了眼一旁笑得开心的小狗蛋。
王青提着长袍赶在后边,累得气喘吁吁,经过小狗蛋身边的时候还对他赞许的点了下头,看着前边被围起来的白马,王青带着小厮和村民便赶了过去。
那些衙役见村民来指认,忙驭马退到一边将道路让开,二十步开外的王青见那人已经被锁链捆住,旁边白马他更是认得清楚,想起昨日他骑着白马的威风模样,再和如今一对比,顿时觉得出了口恶气,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来,脸上肥肉挤在一起,眼睛显得更小了。
急着想看到那人狼狈的模样,王青不由得又提起长袍小跑起来,肥腻圆滚的肚子一颤一颤的,瞧在一班衙役眼里,甚是滑稽,可见刘大富板着脸他们也不敢说话更不敢笑出来,只好生生忍住。
王青跑到刘大富身边,累得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缓了缓正想客套几句,然后让刘大富将江二也一齐锁走,刚抬起头来,瞥见他身变的大牛,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
“王……”刘大富等他缓过气来,事情蹊跷正要开口请他这个检举之人再指认一番,见他径直便往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两条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王青越瞧越不对,惊得后退两步,忙上前抓住刚转过身来的刘大富胳膊摇晃道:“刘大富,弄错了,这不是那个流匪,弄错了!”
刘大富定定的看着他,不耐的说道:“王老爷,你可瞧清楚了?先前可是你亲手指认的,如今作何又翻脸不认?”
王青看了眼张大牛,又扭头往江家方向瞧去,焦急地说道:“这个真的不是,我没见过这人,快!快回去,刘班头,咱们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哼!王老爷,是也不是问过自然便知,”刘大富一下甩开王青的手,走到张大牛面前,“喂!你可是叫做张大牛?新寺镇张家湾人士?”
“咳咳……”张大牛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脸上有些害怕的回道:“回老爷的话,小民正是叫做张大牛,张家湾人士。”
刘大富厌恶的摆了摆手,继续问道:“你来王家庄做什么?刚才为什么要跑?”
张大牛咳得弯下腰去,用手捂着胸口,旁边两个衙役忙退了开去,咳了好一会儿,便听他一股脑说道:“咳咳……小民来王家庄探亲,顺便找庄里的郎中江大叔治一下风寒,可在路上就听到他被抓起来了,因为小民未过门的媳妇一家与江家走得近,生怕他们也得罪了这里的里长老爷因而受到连累,便想来看看,小民刚进庄来忽然就有人敲锣嚷嚷起来,还以为他们是要来拿我的,一时慌乱之下就想离开,请老爷明鉴,小民不是什么流匪。”
“你……”王青听完,手指着张大牛说不出话来。
刘大富瞥了眼张大牛,回头身来看着王青,揶揄道:“王老爷,你可听到了?”
王青见刘大富信了张大牛的话,却找不到话反驳,额头汗水顿时冒了出来,开口道:“刘班头,这……”
“王青!”大喝一声,刘大富冷冷地看着他,“你竟敢假借官府之手,威逼胁迫他人嫁女,该当何罪?”
王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若不是忌惮他是县丞的小舅子,自己何须如此,忍下一口恶气,王青随后对着刘大富分辩道:“刘班头,我没有,话不可乱说,你……”
“嗯?”刘大富嗤然一笑,揶揄道。
“你不要相信他说的,刘班头我……”王青狠狠的瞪了眼张大牛,支支吾吾的一时无法自辩。
刘大富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么他人呢?你口中的流匪呢?在哪儿?就是这张大牛么?”
“不!不是……他肯定藏起来了,”王青说着四处看了眼,见第一个发现大牛的尕娃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跑开了,更是气恼不已的又瞧了眼江家小院,“这是他们的诡计,刘班头你要相信我,我王某人……”
见他还不上道,刘大富敛了笑容、板起面孔,大喝道:“哼!王青!作为一庄百户的里长,你竟然虚报案情,以至于引起百姓骚乱,枉费人力、只为一己之私,如今还敢狡辩,来人!把王青拿下带回县衙交与大老爷细细审问!”
王青见身旁那些衙役果真取了锁链走来,顿时唬了一跳!虽然心里头肉痛的紧,可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脸色苍白的小跑两步上前,贴着刘大富的耳边悄声道:“刘班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大富闻言,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围,见那些村民早就跑开了,只有几个王家的小厮呆立原地,便点了点头。
王青将刘大富请到一边,在他手上又画了几道,见刘大富仍然没什么反应,心里又是一疼,暗暗骂着面前这人的十八代祖宗,狠了狠心,又颤抖着手重新画了几道。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触感,刘大富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来,拍着王青的肩膀说道:“既然你已知道错了,那便饶你这一次,王老爷,可是下不为例!若再敢虚报假案戏耍官府,决不轻饶!”
“我的一百两银子啊,刘大富你可真是一头饿狼!若不是有你姐夫撑腰,老子绝不会放过你。”王青在心中暗啐一口,见刘大富怔怔盯着自己,忙苦笑着点了点头,叫过旁边的小厮低低吩咐几句,那小厮低眉顺眼的应了声,便见他一溜烟的往家去了。
刘大富盯着王青瞧了几眼,知道他心里肯定没好话,不过银子到手他也不以为意,老实说第一眼看见江二他就觉得此人有些不凡,一介草民不卑不亢的心中也有些赞许,加上穷困潦倒的,又查无实据,即使将他们捉了去也实在没几分油水好捞,还不如拿这肥头大耳的王青榨些油水出来,至于那漂亮的小姑娘,他自然也是心动,奈何养一个外室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整体提心吊胆的生怕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他又怎敢再打主意?
刘大富叫过身边一个衙役,让他回去江家小院叫那两人把人放了,然后又让人将张大牛身上的锁链取了下来,刘大富旋即走到一边打量起那匹漂亮之极的白马来。
一旁的大牛见了心中一紧,急忙上前牵过白马。
刘大富顿时有些不悦,这白马虽好,可又不好当着众人面明抢,心里又实在喜爱的紧,刘大富便想跟张大牛买下,长出了口气开口道:“张大牛,你这白马卖多少银子?”
张大牛一听急忙摇了摇头,小心回道:“差爷,这马并不是小民的,所以我也做不了这个主。”
没想到那班头竟然看上了白马,藏在林子后边山坡上的老康瞧见下边的情况顿时暗道不好,这白马可不能让人抢了去,他看了眼张大牛,自言自语道:“大牛兄弟,对不住了,少不得要让你受一番委屈了。”
“哒哒哒……”
刚想现身的老康忽然听见外头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便又耐住了性子伏下身去,不多时果然见一匹快马跑来!
马上之人身穿一身衙役公服,却是个衙役,这衙役拐上村道瞧见刘大富等人,他急忙勒马停下,翻身下马跑到刘大富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刘大富一听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见那三个衙役正拍马赶来,旁边还有王青的小厮跟着一起跑来,小厮的肩上还挎着个满满当当的包袱,跑起来发出“叮铃叮铃”清脆声响。
待小厮跑到跟前,王青将包袱接过,正想请刘大富点验一番,不想他直接一把扯过便往马背上一挂,话也没说就翻身上了马,招呼一声便带着一班衙役出村去了。
藏在山坡上的老康望着绝尘而去的一班衙役,心中暗道:“如此着慌而来着慌而去,看来县衙是出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