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晒到院子里,这些衙役也不怕热,仍然蹲在桌边吃喝,还有几个一边喝酒一边玩起了色子,王青在心中暗骂不已,然而面上却只能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了他们。
王青如今对自己发昏的手段是懊恼不已,如此这般,分明是裸的摆明了就是个陷阱,不过以昨日他那般拼死在美人面前逞英雄的劲头,应该会回来的吧?王青烦闷的端起一碗酒,混囵喝了两口。
“铛!铛!铛……快来人,那贼人回来了!快来人!铛!铛!铛……”
酒还未落到肚中便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锣打鼓的喊,王青急忙将酒碗往桌上一放,不想酒碗里却溅了些酒水出来,撒到坐在身边的刘大富衣服上,而王青却犹自不知,喜得拔腿就往院门跑去。
刘大富脸色顿时一沉,本就知他一副假笑陪着,肯定是怀恨自己敲了他笔竹杠又嫌弃一班弟兄吃了他许多酒肉,所以如今借机泼自己一身酒水。
“铛!铛!铛……那贼人回来了!莫让他逃了,快来人!铛!铛!铛……”
吃得有些醉醺醺的刘大富虽瞧他不起,不过此时也听清了外边的喊叫声,不想果真有流匪,也不急着跟他一般见识了,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踢了旁边几个还在吃喝的衙役一脚,晃了晃脑袋,顿时清醒了些,便也跟着王青向院子外头跑去。
王青推门一听,声音更响更急了,他提起长衫疾跑了几步来到江家门前的小土坡上,眯着眼睛往下边瞧去,只见下边庄子的一处巷道里跑着一匹白马,马上正有一人背对着自己,加上离得太远,让人瞧不真切!
王青踮了下脚尖想要看得更仔细些,不想却被阳光晃了眼,他急忙又拿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睁大了眼睛往白马背上瞧去,马背上的人刚好转过身来,只见那人蒙着脸面,身形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王青也没有在意,反正那匹白马甚是好认,又见马背上那人不时捂着胸口咳嗽,一副受伤未愈的样子,心下再不怀疑,只当他蒙面是为了遮人耳目,狂喜之中的王青忙回头对着跑过来的刘大富喊道:“快!那个流匪果真回来了,他只有一个人,身上还有伤,就是他!快把他抓住!”
刘大富见他如此指使自己,心中顿时不满,不过也知道这时不宜计较,免得误了大事,也不理他,走到另一边向着坡下边望去,正和白马背上的人四目相对。
大牛见江家门前忽然跑出一堆人来,前边一人正是王青,旁边便是那班衙役。害怕被识破,大牛急忙背过身去,见村子四周的山上也渐渐的跑下来人,照着老康之前的嘱咐,大牛拍马就要往村头跑去,只是却有意无意的走得很慢。
见他要逃,王青唬了一跳同时也再无一丝疑虑,怕下边那些个家仆村民拦不住他,急得抓住刘大富胳膊大喊道:“刘班头!快!莫给他逃了,快些去将那贼人捉住!”
刘大富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见王青讪讪的松了手,这才回头对身后的那班衙役喝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记住了!尽量拿活的,上马!”
刘大富说罢接过手下衙役递来的腰刀,几大步走到拴在院墙外边的马匹旁边,翻身上马用刀背一拍马臀,便一马当先向着山坡下边跑去了!
一班衙役也都纷纷上马跟在他后头绝尘而去,捂着口鼻的王青往院里看了眼,见还有两个衙役把住屋门,他犹豫了下,便也带着几个小厮跟着往坡下跑去。
紧闭的屋子里,加上外边还有衙役们喧闹的嘈杂声,江翠翠只能隐约听到外边的喊叫,开始她还以为那是寻人的铜锣声,所以也不太在意。直到外边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江翠翠这才有些不安起来,她下了炕悄悄向门边走去,偷偷趴在门边听了起来,恰好听到那班头说的那句话,然后外边又是一阵急急地马蹄声跑去了,江翠翠顿时便急了。
她回过身来,却发现江二依然一脸淡定的坐在炕上,江翠翠急忙跑过去,张嘴刚想说话,忽然又想起门外还有两个衙役,便压低了声音,“爹,是他回来了!怎么办?”
江二摇了摇头,看着窗外说道:“翠翠,咱们现在出不去,又能有什么法子?再者说,我相信他不会不懂得如今他自己不出现才是最好的,或许……来的根本就不是他,也许是……”
抿着唇的江翠翠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一通,却是坐视不管的意思,顿时哑着嗓子急道:“爹!可万一是呢,他身上还有伤,要是真的回来,怎么斗得过王家和那班官差?”
“翠翠!冷静些,”一声情急大了些声音,幸好外边吵闹的很,江二探头往窗子看去,那两个衙役还在桌子边上吃喝,这才继续说道,“爹知道你对他颇为感激,可如今外头守着的是官差,若是动手正和王青心意,他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下来,你也得受到牵连,爹也是没法子了,静观其变吧,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大不了……大不了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再寻个没人认识的去处,重新开始。”垂下脑袋的江翠翠说着又抬起了头。
“你!我们走了,你可曾想过小芹他们?”江二拉下了脸。
江翠翠道:“咱们带上小芹一家一起走,家里不是有了三百两银子么?咱们完全可以一起……”
“翠翠!”江二有些痛心,哑声道,“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小芹大牛愿意跟咱们走,可小芹爹娘舍得离开么?况且这样做还会连累小芹一家成了官府通缉的犯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小芹对你这般好,你怎就不能替她想想?”
“我……”江翠翠忽然被问住了,身子忽然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见她低下头去,“爹,我明白了,对……对不住。”
江二又扫了眼窗外,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别担心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决然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真的?爹,那外边的人会是谁?”江翠翠黯淡下去的眸子又燃起了希望。
江二摇头道:“或许是大牛他们?如果实在是他回来,我想不出手也不可能了,希望是大牛忽然开窍了。”
……
“铛!来人呐!快抓贼!”
白马背上的大牛正捂着胸口拍马向村头跑去,小狗蛋见了更是把手里的铜锣敲的更大力了些,想到那诱人的奖赏,他嘴里的喊叫声更是没停下过,一边敲着喊着一边跟在白马后边跑。
四周山上已经跑下来七八个人,瞧衣着都是王家的家仆小厮,个个都拿着棍棒在往白马这边赶来。
这些身上还隐隐作痛的小厮想起昨日受了韩元恺的打,见他如今受了重伤,又有官府的官差在,又听说他是个没有路引的流民,更是不再惧怕,一双双脚板跑得飞快,都想争夺那份丰厚的赏赐。
“贼人休走!快快下马就缚!”
大牛听见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王家小厮和一些村民焦急的嘶吼声更是在周围四起,他急忙一挟双腿,拍马加快了些速度,冲出了狭窄的巷道。
“嘶聿聿!”
刘大富看着前边骑白马的那人就要逃出了庄子,急忙狠狠抽了一鞭子身下骑着的马,终于在林子边上将他拦下。不一会儿后边的一班衙役又赶了上来,纷纷抽到佩刀将白马团团围住。
大牛忙低下头去急忙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一身酒气的刘大富此时酒液醒了些,小心翼翼的抽刀拍马靠近了些,刀指大牛大喝道:“兀那贼人!衙门公人在此,快快下马受缚,否则休怪我等刀剑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