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仁至义尽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厨房传来些手忙脚乱的声音。

大牛看着江二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担心的轻声叫道:“大叔?”

江二没有听到,仍自在心里想道:“难道是他身份被王青识破了?刚才我仔细检查过了,他身上的令牌已经不知去向,在他房里找了个遍也没有见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丢在山里,难不成是落在了王家?所以王青这才派人来打探,又或是被翠翠拿了去?”

大牛见他紧皱着眉头,还一直看着炕上那人,不禁大声了些,“大叔?江大叔?你怎么了?脸色一下变得这般难看。”

江二转过头来看着大牛道:“哦,我没事,大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若是应下了可能今晚你都不能睡了。”

“江大叔,你说什么事?不过一晚上不睡,这没什么。”虽然有些疑惑,但大牛没有推辞。

江二瞥了眼炕上仍在昏睡中的韩元恺,道:“还不一定,你先在这里替我照看一下他,我去去就回。”

江二刚出了门,便瞧见自己女儿正提着桶热水走过来,急忙上前一把接过水桶放到旁边,拉着她就回了厨房。江二刚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又快步出了院门,往院子四周仔细找了一遍,见没有人藏在附近,这才回了院子。

江翠翠还以为阿爹要跟她说小芹大牛两人的事,可又突然见他一脸沉重的跑了出去,心里就有些发懵,刚想出去继续提热水给韩元恺把药浴泡好,便瞧见他又走了回来,还顺手把厨房的门给带上了。

江翠翠不由有些迷茫,开口问道:“阿爹,出什么事了?”

江二转过身来郑重的问道:“翠翠,你……这几日你有没有捡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没……没有啊。”江翠翠想到那枚飞镖,忽然有些慌,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

“翠翠,你怎么也跟爹撒起谎了?”江二见她如此,心知必然有鬼,不由得提高了点声音。

江翠翠见他有些生气,急忙抬起头说道:“阿爹!我……我就拿了你屋子里的那枚飞镖。”

“什么!我说怎么不见了,你……”江二大惊,转瞬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但见她现在无事,便也暂且作罢,想到令牌他又着急起来,”此事先不说,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只道是家里丢了东西,江翠翠急忙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道:“没了!再没别的了。”

“真的?”江二追问道。

江翠翠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答道:“真的!阿爹,我就拿了那枚镖,真的再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江二闻言,心中暗暗道:“完了!如果不是他自己藏起来或者丢弃了,那就是落在王青手里了,不能让他在家待了,那两个杀手虽然被我解决了,但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人在找他,罢了!只能先送到山神庙去避过风头再说,我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吧。”

江翠翠见他脸色沉重,不由有些紧张的问道:“阿爹,到底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么?”

江二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地说道:“翠翠,我想你也知道了一些,他的身份并不简单,我想你对我的身手也心存不解吧,我的事一言难尽,将来会找个机会慢慢再告诉你的,你先告诉我,你刚才在厨房跟小芹可有说了什么跟他相干的事么?”

江翠翠心头猛地一跳,声音透着慌,“阿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到底出了什么事?”

“快回答我!此事十万火急,干系到这里所有人的性命!”江二急道。

江翠翠不敢再隐瞒,快声说道:“有!小芹问起我他的姓名,我说过一嘴,他连路引都没有,加上我也没问起过,对他的姓名来历并不知情,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江二一惊,急忙提了水桶走到炉灶旁边,口中无奈的说道:“你们的话都被王青的人偷听了去,王青肯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刚才大牛路上看见王青府上的人连夜骑马出了村,我看八成是去县衙了,现在他不能留在咱们家了。”

“什么!怎么会?可他还受着伤,能到哪去?”江翠翠大惊道。

江二揭开锅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脸上都有些朦胧了,他回头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儿,忽然柔声道:“你不用管,县城来回一趟也要些时间,先帮他泡了药浴,你去给他喂蛇胆汤,一会儿我再替他针灸一番,看他能不能醒过来吧。”

江翠翠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有些慌乱,来到屋子前,瞧见大牛正坐在旁边打着瞌睡,忙放轻了些脚步,走到炕前端起还有些烫的蛇胆汤,轻轻地靠在炕边,见韩元恺平躺着不好喂,刚想把汤放好将他扶起,一旁的大牛身子忽然一歪,随之一抖就醒了过来。

大牛有些尴尬的挠头笑了笑,见江翠翠要喂药,急忙上前帮忙托起韩元恺的上半身,又从背后伸出手去轻轻地捏住了韩元恺的双颊,那嘴便张开了些。

江翠翠小心的一调羹一调羹的喂了,片刻功夫满满的一碗汤就不见了一半。

昏昏沉沉的韩元恺忽然有了些意识,只觉得身体暖暖的,鼻端还有股子药味直往里冲,耳朵一下子“嗡嗡”作响起来,好似一下子挣脱了牢笼的束缚一般!他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睛,光线有些刺眼,又不由眯起了眼睛,模模糊糊瞧见面前坐着个绿衫女子,手里还捧着一只往外冒着热气的黑陶碗,里边似乎是些刚熬好的汤药,她正舀了一调羹往自己嘴边送去,轻轻地吹着,雾气扑在她脸上看上去更朦胧了。

大牛见江翠翠这样,不由有些羡慕和惭愧的说道:“翠翠妹子,你对你这堂兄可是真好,这么多年不见,还能这般的照料他,我……我误了时辰,你心里还在怪我吧?”

“大牛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不是来了么,我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强笑着说完,江翠翠又忧又羞的低垂下头,依然轻轻地吹着嘴边的汤药,待凉了些,小心挑着正要往他嘴里送去,眼皮随之跟着一抬,待瞧见那双怔怔望着自己的眸子,江翠翠眼前顿时一亮,“你……你醒了……”

……

“铛!铛!”

已经二更天,偌大的陇西城昏昏欲睡,白日里繁华的街道现在冷冷清清,只有不时打着呵欠的的更夫偶尔从阴暗的巷子里钻出来,到了时辰敲锣喊上几嗓子。除此之外,也就城门边上传来的零星几声布谷鸟叫,给这寂静的夜里多加了些热闹。

“布谷……布谷……”

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士兵们正靠在城墙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有一个士兵正靠在墙边往下了望,他忽然向下挥了挥手,城墙下就有一个黑衣人向上抛了钩锁,钩子准确的勾住城墙,城下的黑衣人先是试了试牢固,随后才慢慢的往上爬去。

待爬上城墙,黑衣人就迅速把钩锁收了,小心的绕过墙边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士兵,来到一处黑漆漆的角落,又向下爬去。那接应的士兵见他安然离去了,这才打了个哈欠,又回去睡下了。

黑衣人一路上小心避开巡城的士兵,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摸到了地方,待巡城的队伍走远了些,他这才从阴暗狭窄的小巷里闪出身来,东张西望的溜上一排高高的石阶,随后轻轻的叩响了朱红大门。

“咚咚咚……咚……咚!”

叩门声三快两慢,似乎是事先约定好的一般,不一会儿,紧闭的大门果然就打开了条缝,里头露出张沧桑的老脸来。

黑衣人回头扫了几眼,从怀里掏出块翠绿色的小牌子往门缝一递。开门的老头睁大眼睛一瞧,急忙将他让进,然后又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眼,见附近没什么异样这才赶紧缩回脑袋把门闩上,然后回身小心的问道:“客人稍候,可是有事来找姑奶奶和表小姐?”

黑衣人沉声道:“夜深了,莫要惊动了我家夫人和二小姐,劳烦老丈快去通禀一声,小子有要事求见贵府李公弘祁李老爷!”

看门老头一听也不敢耽搁,唤醒门房里边正睡得香的小厮,让他赶紧跑去禀报老管家,随后又客气的请这黑衣人稍坐片刻,不想那黑衣人却执意推辞,看门老头也就作了罢,陪他一起站着等。

不一会儿,小厮便带着老管家匆匆走了回来,老管家仔细瞧过那黑衣人递上的翠绿牌子,拉着他走到一旁又悄声问了几句,一听完答复又瞧见了他掏出来的那封外边没有落款的书信,老管家再无二话就急忙领着他往院里走去了。

两人在院子里穿过好几处庭院和长廊,终于走到了地方。

让那人在庭院外头候着,老管家步进院子来到门前轻轻的叫到:“老爷……老爷……”

不一会儿,漆黑的房间里边便传来阵淅淅索索的声音,随之一道沧桑的声音传出,“什么事?”

“回老爷,京里来了人,他带来了崔家大小姐的急信,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求见老爷,老奴一听不敢耽搁,这才斗胆前来搅扰,老爷您看……”老管家微微佝着腰,十分恭敬的答道。

屋子里,身着绸衣的李府老爷起身下了床,简单披了件衣服,走到门边下了门闩,沉吟道:“崔家?请他到内厅稍坐,我片刻便到,对了!去把成儿也叫上。”

门外的老管家恭敬的应了声,转身快步出了庭院,带着门边那黑衣人就往外头走。候在庭院边上的两个婢女瞧见老管家手势,赶忙提着灯笼迈步进了院子。

“吱呀……”

房门推开,两个婢女踱步进去,屋子里随之亮起了亮堂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