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姗姗来迟

王家庄村头的那片林子里,有几床用木头茅草搭好的铺盖,那是这几日把守路口的泼皮们歇脚之处。

此时,却有两个行脚商人模样的汉子正蹲在那里,一起啃着硬邦邦的粗窝头,眼睛时不时的往庄子里瞄上一眼,见王家还亮着灯火,不停吧唧着的嘴也不嫌劳累,还在悄悄嘀咕着什么。

原来这两人便是那黑罗刹派下山来探路的山匪探子,他们从王家院墙翻出来之后,便趁乱出了村子,躲到了这片林子里头。

忽然,提着小心的两人发现后头传来些动静,慌忙回头一瞧,就见官道上有个人正趁着月色往村头走来。离着林子还有段距离,还在那探头探脑的往村头路口这两边林子仔细打量着。两个匪汉立马住了嘴,一口窝头含在口中像两只无声的蛤蟆。待那人走的近了些,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提了根歪歪扭扭的粗树枝,正一边赶路一边小心的四处张望,怀里鼓囊囊的,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那年轻的汉子捣了下旁边的人,朝着路边那人挤眉弄眼的,年长些的杂须大汉犹豫了下,然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年轻汉子便有些急,可又不敢违拗,也就只好作了罢。

正在此时,庄子里边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路边那人急忙往旁边林子一闪,躲了起来。

那人刚跑进对面林子,两个匪汉便瞧见从拐角处跑来一匹棕马,骑马之人上身穿着件蓝色粗布短衫,瞧这打扮正是王家的家丁,见他跑的近了,两人急忙又压低了些身子。

待马跑过,两人刚想抬起头来,又见旁边林子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他们又耐住了性子,不一会儿,果然便瞧见那人又悄悄摸摸的走了出来,还站在路边定定看了几眼那拍马离去的王家小厮,他这才扭头往村子里赶去。

等他走远了,再三确认四周没了动静,藏在林子里头的两个匪汉这才擦了擦流了一下巴的口水,继续嚼起含在嘴里的窝头。

嚼了几口就将黏糊的窝头一口咽下,那个年轻的匪汉有些侥幸的道:“叔父,还是你高明,刚才咱要是动手了,岂不被撞个正着。”

杂须匪汉摇了下头,轻声道:“其实我也没料到会有人跑来,不过凑巧罢了。”

“叔父,那你为什么……”年轻匪汉听了顿时一头雾水,还有些不甘。

杂须匪汉脸色陡然冷了些,哼道:“你忘了咱也是这么被抢才被迫落草的了?过儿,难不成你真想做了这山贼?”

“叔父,我……”见他动了怒,年轻匪汉有些着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见他说不出话来,杂须匪汉脸色缓和了些,继续道:“更何况一旦像刚才那般事发了,到时这庄子有了防备,那咱们还怎么摸进王家?你说的话那么快就忘了?不想回家了吗?”

“叔父教训的是,是侄儿一时糊涂,叔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年轻匪汉听得心痒痒的,一想起今日在王家瞧见的好东西,他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杂须匪汉道:“今晚看来是不行了,现如今王家灯火还没熄,那边山坡上的江家也是一样,这村子闹出这等事,咱们得缓缓才行!反正那黑罗刹不是给了咱三天时间吗?莫急!再等等。”

“侄儿一切听叔父安排便是!”年轻匪汉擤了下鼻子,脸上有些兴奋。

杂须匪汉点了下头,沉吟道:“现在只希望这两家的事赶快平息,不过不知方才那个王家家丁连夜去做什么,还这般的着急,想必会有事情发生,咱们伺机而动,小心为上。”

年轻匪汉砸吧着嘴说道:“我看不太好,那矮胖子今日受了这等羞辱,我看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说起来那姑娘瞧着确实很美,怪不得那矮胖子那么割肉都不心疼。”

杂须匪汉眉头一皱,敲打道:“收起你那歪心思!那户人家不是等闲,招惹不得,就你那点功夫,能在那江二手下走过几招?”

“叔父,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又挨了一番训斥,年轻匪汉只得讪讪的笑着。

“哼!最好如此。”

怕他真个生了气,年轻匪汉忙岔开话题,边扣着脚丫子边打趣道:“嘿嘿……对了,叔父,你说刚才那过去的大个是干啥的?不会是来吃酒席的路上耽搁了没赶上,这时候来不是吃闭门羹吗?”

……

江家小院厨房里,江翠翠细心地算准了时间,拿了两块粗布,盖着那两只热得发烫的锅耳,正小心翼翼的把砂锅端到旁边的桌子上,揭开锅盖,只见一锅黑褐色的汤水,空气中随即泛起股淡淡的药味。

江翠翠拿起早已备好的碗,盛了满满一碗,放在托盘上,小心的捧了,轻轻的往韩元恺的屋子挪着小碎步走去。

不想刚走到韩元恺屋子门口,便听见外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叫门声。屋内的江二也转过身来,两人仔细一听,似乎是大牛的声音,江二忙让翠翠进了屋,又站在门口瞥了女儿屋子一眼,这才快步向院门走去。

打开门来,见来人身形壮硕,两道粗粗的眉毛,果然是大牛,他手里提着根粗树枝,脸上风尘仆仆的,正“呼呼”的直喘。江二止住了一脸焦急正要开口的大牛,急忙将他让了进来,又探出头去左右瞧了眼,这才把门关上。

江翠翠见汤还很烫,便放在炕边桌上,见四周没有趁手的东西,便伏下身子轻轻地吹着,刚吹了几口,便瞧见江二带着大牛往这边走来,江翠翠慌忙站起了身,又听到厨房里锅里的热水已经烧开了,急忙往外走。

大牛见江翠翠还在家,似乎也没什么事的样子,不禁大松了口气,接过江二递过的一碗凉白开,便“咕噜咕噜”地大口喝起。

江二见他呼吸平静了些,这才问道:“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大牛将碗里的水一口饮尽,打了个嗝,这才回道:“江大叔,我这不是答应了小芹的么?软磨硬泡的才将家里的牛卖了,再跟邻居亲戚借了些,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就急急地往这里赶来。本来我算着时间是足够的了,哪曾想半道上碰到了一群贼汉,被他们瞧出我身上有银子。害得我这一通好跑,我专往野林子里躲,也不知跑了多久,一回头才发现那些人早没影了,只是我也在里边迷了路,所以便耽搁了时辰。还好江大叔你们赶回来了,翠翠妹子没事我就放心了。”

江二静静的等他说完,这才知道原来小芹闹着要退婚是因为这件事,看着眼前这憨厚的少年,心下有些感动,笑了笑,说道:“你这小子,小芹可是生着气,说是你骗了她,要跟你把亲事退了。”

大牛听了吓了一跳,语气带着慌乱,不由提高了声音:“啊!江大叔,小芹在这儿吗?我要跟她解释清楚,我不是有意的。”

“嘘!”江二作了个小声些的手势,然后看着大牛那着慌的模样有些乐了,“小声些,小芹她在翠翠屋里,已经睡下了,你再把她吵醒了,小心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大牛忙压低了声音,扭头看了眼外边,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江二央求道:“那……那我便在这里等她一晚,可以吗?”

江二颔首道:“有什么不行的,你到我那间屋子去睡吧,今晚我还有得忙。”

大牛一听松了口气,忽然撇见躺在炕上的韩元恺,不禁出声问道:“对了,江大叔,他是谁?”

江二扭头瞥了眼韩元恺,轻声道:“哦,他是我的侄儿,前几日才来投奔我的。”

“他这是……”大牛见韩元恺身上有些狼狈,不由开口相问。

江二叹了口气,回道:“被王青的人打伤的,事情太复杂曲折了,明日等你和小芹和好了,再让她给你细细的讲吧,放心!小芹她没事。”

闻言,大牛忽然想起了刚才村头看到的事,急忙说道:“王青?大叔,我刚才瞧见王青的家仆骑了马出村去了,走的很急,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会不会跟翠翠妹子的事有干系?”

江二一听,眼睛登时一凝,看着大牛急急地问道:“你可瞧清楚了?真的是王青的家仆?”

见他一脸凝重,大牛急忙点了点头,肯定的道:“月色很好,我瞧的真真的,那人身上穿的短衫确实是王家家仆的式样。”

江二心头一紧,暗暗思忖道:“看来我刚才没有听差,王青那厮果然是派了人来偷听,我和翠翠的话倒没什么,就怕翠翠小芹她俩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定是了!能让王青星夜派人骑马赶去办的事,事情定然很急,路程也不会太近……莫非是县城?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