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索图

“若要留命,吾有办法,请即合印,自有新图奉上。”

面对着什长的哭嚎声,羊斟冷冷地抛下了一句。

什长攥着手中的碎纸片,用力捏了几下,最后,还是放手让它们飘落了下去,整理了一下情绪,带着颤音说道:

“事到如今,究竟都脱不了一个‘死’字,唉!吾信你一次啦!”

什长返身取来印鉴,正要往上加盖之时,突然停在半空,问道:

“每处田地,应有相应可属军役人数,顶解未标明?”

羊斟楞了一下,他只知道自己是来收丘赋的,却记不清,要上报人数一事。

什长接着说道:“丘赋之数有二:一为取数定田籍;二为依田上所附人口,报军籍。二者缺一不可,不如,请大人先返回落定补写完,吾与底案对照,勾选后,再合印。可好?”

“仲有此事?你莫诳吾?”

羊斟半信半疑。

“大人!学生亦听闻撒哈师母讲过,确有此规,吾庠所纳之北人学生,即因此来拜师求学。不如,依什长所言,返回补过再来吧?”

良止也想起来,确有此事,明明是撒哈师母千叮咛、万嘱咐的,自己一着急,竟然也给忘了。

“好吧,如此,你且在此等候。吾哋去去就来。”

良止和羊斟两人骑着帅马,又赶回了融庠。

那边,撒哈正在课室里点名,她也发现了这件大事没有完成,正让良友帮忙,统计北人学生的名单。

要知道,这些北人的后代,大都是平民身份,甚至其中有一些,是奴吏的后代,能到这里来,就是冲着,可以有机会入军籍,一改家族命运。

“眙下佢哋,都好似个马骝咁么样,好好笑喔!”

那些腰系各色家庭标志色的七穆子弟,都在笑话着这些正拼命往上挤,争名额的北人同学,喊叫着他们听不懂、也学不会的北语。

“都坐低,一个一个来!莫争!莫争!”

祖乐赶过来,一声威严的呵斥,终于让这混乱的局面,变得安静下来了。

“夫人!如此重要之事,你顶会落做?”

撒哈面对祖乐那责备的脸色,心里也顿时不爽起来。但是,好在她终究是顾忌祖乐的面子的,只是沉默,该干嘛还是干嘛,并不应答。

祖乐知道,只是她不吭声,那就是:真生气了。

于是,自己也忍住不再多说,而是转向良友说:“你快点协助你师母搞掂此事,莫耽误光阴!”

“好嘅,师傅!”

一番努力,总算是把名单全部都统计完成,良友把所有名册,都抄录完成,就等往羊斟所绘的图上填人数。

这边,正好,良止和羊斟也返回来了,良家兄弟一起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请羊斟将最终版本的人数,仔细填在了图上。

“如此!几好!”

羊斟拿着这份完成的“作业”,对着太阳,左右晃了晃,让墨迹快点干。

正当他晃得差不多要干的时候,突然一片阴影过来,这张“作业”,被凭空叼走。

羊斟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鸾、翟”,也许是因为这个纸张或香墨的味道吸引了它们,两只傻鸟一起飞了过来,把这一张图,就在天空,撕扯起来。

“完了完了!坏事!”

羊斟赶紧一声口哨,想召唤它们下来。

可是,这两只鸟,今天,居然不听他的,就这样,抢夺着图,越飞越高,很快就看不见了。

“难道?是丹爸爸来了?”

羊斟知道,这世上,只要王丹出声了,没有其他人能再叫得动这对傻鸟。

“射佢哋落来!快点取箭俾吾!”

撒哈命令着良友,她可是草原上的神箭手。

“不可!万万不可!”

还没等羊斟说完,撒哈的箭已出手,远远地追踪着那两只傻鸟,最后消失的方向。

大家抻着脖子,焦急地望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哎!眙下你;骄,快去追!”

祖乐一边埋怨撒哈失手,一边转头冲着驷骄发出命令,驷骄那可是一个不客气,冲过来,把羊斟的“帅马”缰绳一把抢夺到手,翻身上马,人马同体,稍纵即逝,只听得一声“驾!”,早已冲了出去,只剩下远远地飘来一句:

“大人,借马一用!”

“完了,要是丹爸爸和驷骄遭遇,未知何如?”

羊斟预感到,应该是王丹也在附近了。

比起交官差来说,羊斟更害怕见到王丹,要知道他上次害得华元被擒一事,天下皆知。王丹一定更不会轻饶了他。

“鸾、翟”的落处,的确是王丹的车驾顶部。

浑夕把图拿下来,交给了车中的王丹。

“你眙,果然系斟儿笔体!”

羊流儿也在车中,抢过图纸,看到了上面那熟悉的字体。

“太好了,总算要揾到斟儿啦!记住,你应承过吾,见到佢,一定莫可以恼!得唔得?”

羊流儿冲着王丹,再次替羊斟求情。

“阿爹,请一定原谅阿兄!”

王昶也在为羊斟讲着好话,生怕这好不容易的重逢,会因为王丹对羊斟态度的变化而生变数。

走了这么远,又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弯路,经过几番打听和折腾,这才算是让王丹这一行,顺着“鸾、翟”的指引,也来到了融庠。

驷骄的御术,不在羊斟之下,很快就追着“鸾、翟”飞去的方向,与王丹一行的马车相遇了。

没看到图,但是那两只傻鸟,正在王丹的车驾顶部互相嬉闹,抢吃着几只肥肥的青虫。这是浑夕给它们准备的奖赏。

“你哋系咩人?速俾图出来!否则,吾就要对两鸟施箭落命啦!”

驷骄的骄傲,渗透在每一个字里,他故意说得很轻声,像是一个“大侠”一般的威胁口气。

浑夕本来还想称赞一下他的骑术,可是一听到他这样的开口,心中的好感立即消失了。

他打量了一下驷骄,从腰系的丝色可以猜得出身份,于是朗声应道:

“驷氏官至郑卿,却教子如此,可惜、可惜!”

“既知吾乃驷氏之后,顶解还不速速交出图来?吾奉师命前来索图,却俾你哋嘅私藏,未知宾个俾你嘅胆识,敢落吾庠之物?”

驷骄叫板得更来劲了,家族骄傲,全写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