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出

“一入呙国,无论老弱,不究来由,皆为呙民,众生平等,皆享温饱,均有所养,昧有其教,病有其医,居者有所,孤者有伴,兹死若生,思有所应,想有所呼,生于某孔,即此孔生,从一而终,孔主延嗣,不出此界,保存万世,万若有敌,均属国责,全民皆兵,共与死生。此界有护,万年长增,外界万变,不损内益,可安乐生,无忧患死,愿永为民,即讼此谒。”

写毕,交由文子仔细审阅,他也看得极为入神,一边点头,一边也抓过笔来,说道:“这已经很好了!不过,只是这些,显得过仁了,总得对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留一些强硬的话吧,我再加上几句……”

“若欲出界,空识禁言,为外界道,即自陨时,不信不愿,绝无强留,妄损此道,必灭其魂。”

“还是你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做不到的人,该怎么办。不过,‘灭魂’,你怎么做得到呢?难道你有办法,让反对此道的人,都能‘失魂落魄’?”

木依对于文子的补充,将信将疑,毕竟这位大话先生,从来也只是说说大话,连亲手杀死一条小鱼都没有过,更何况声称要‘灭魂’呢!

“这个很简单,因为如果他不信此道,却又想要硬住其中,必须会遭到其他信众们的统一驱赶啊!而离开这里的的环境,你是知道的,层层水母的毒丝粘液,都足够他们失去一切能力乃至生命,人若连命都没有了,魂还怎么可能存在呢?不警告一番,他们是不会知道,能在这里安全、稳定地生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儿!”

文子对于外环境的描述,一点也不夸张,这个木依知道。

“那现在所有的原则都有了,具体细则,我得照此一一制定,这个需要花一点点时间。你的睡觉时间也快到了,那你先去休息,我就晚上出活儿,你知道的。等明天早上,你就起来,审查成果,再提修改意见,如何?”

木依又把急性子的本性发挥出来了,兴之所致,不完成,她是不可能安心去休息的。并且,作为一个夜猫科时间的笃信者,她也总是越夜脑筋转得越快,可不能浪费大好时机。

“好的,我不扰你。你安心写吧!”

文子也不虚意谦让,点头应承,转身就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这是两人的默契,多年以来,都是这样,文子定纲,木依作则。

说是走了,其实,文子出门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透过窗棂的缝隙,偷偷地回视着正在忙碌中的木依:案上烛光摇曳,温暖的光线照射在她那表情庄重的脸上,极为认真,眼眸中闪映出烛光的摇曳,同步的闪动,让她那一本正经投入在创作的姿态,变得极为生动,氛围也暖暖的,构图非常美妙,象是一副中世纪欧洲的艺术肖像的设色风格:深遂的背景,更衬托着她那一张秀气的脸庞,肤色白皙如凝脂,刚刚染上了一层微红的胭脂一般,不说话,不乱动,专心致志的样子,真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虽然当面的时候,文子从来不会这样表达出自己的这种感觉,他就觉得,木依这丫头吧!近则过扰,远观则优,是真正适合“距离产生美”的小女子。

在门外护卫着的阿藻姑娘微睁的眼睛里,自然是装下了这副“偷窥”场景,但她却知趣地把目光聚焦到了院内的树叶上方,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一般。

文子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浅笑。然后,就轻迈步伐,开始往自己的卧房前行,路过阿藻姑娘的身边时,还向她点了点头,也并没有聊个天、寒暄问候的意愿,径自走开。

没有比文子更遵循顺天时而起居的习惯的了!没有意外的话,“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他总是和老天爷保持着同步。

但在这个连“日”都没有的呙国里,他可是全靠“信念”继续着他的日常作息。

木依亲手制作,专门为他保持“时间信念”的六轮沙漏计时器,是“文子”的至爱,无论到哪里去比试道术高低,他都会随行带着。

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木依,是谁教会她能制作出这么精密、好用的仪器来的,她说是梦中,有一个叫“无出”的男子,身材高大,面目不清,带她去到了一个非常混沌的地方,并给她指点了几种方法:有水、有棍、有盘、有香、有沙……各种办法,都适应不同的环境条件,而所有这些方法中,唯有用沙的办法,对外界环境的依赖性最低,因此,她就特别学习了用“六轮沙漏制作术”,来计量时间。她说,那个“无出”还告诉她,无论她去到哪里,想要见到他的话,都可以通过她所见到的那些个办法来实现。而且,他将永远在她身边,随时可应召出现。

文子当然介意这个“永远在她身边”的“无出”了,毕竟答应永远与木依相守一生,是他对她的郑重承诺,怎么可以出现这么一个永远的“第三者”相随左右?

“无出,无出,就是谁都没有办法出去,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可以令到谁都出不去呢?”

文子一边摆弄着“六轮沙漏”,一边琢磨着这个叫“无出”的木依口里所说的梦中人,还看不清脸,是在故弄玄虚、欲擒故纵的吧!哼,反正,木依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想着想着,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般睡前想着谁呢,这梦里,就差不多能梦到谁,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文子按照地球时间,在晚上的十点,已然进入梦乡,他不经意定制出的这个探究“无出”的梦引,成功地把他,也带到了那个木依所说的“混沌世界”。

不过,他的视角有些奇特,因为他此时的眼前,是不断下落的巨大沙粒,而他摸了摸自己身上,也是硬硬的,光滑滑的,正跟着身边同他一样光滑圆滚滚的巨大沙粒被正在闪过的轮叶搅动着,往下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