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肚子丝丝拉拉的疼,没了那种绞痛感。
「醒了?」言子瑜小心翼翼的问道。
阮凝香抽回手,又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背过身,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被子下小小的一团,一下一下地耸动着。
言子瑜知道她在哭。
他也不想伤害她的,可好像又把她伤害的好深。
言子瑜压制着颤抖的声音,安抚说:「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把药吃了,养足了力气,才有机会杀我。」
被子动了下,阮凝香从被子里出来,就静静地看着这张曾经让她迷恋的脸。
她说:「杀了你又能怎样,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语气淡漠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就连眼里那滚烫的恨意,也似乎变成了一滩死水,不再有波澜。
这样生无可恋的阮凝香让言子瑜心慌,更心痛。
「别这样,阿香,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恨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恨我父亲为了权利杀了我母妃一族,把我们母子俩丢进冷宫,受尽欺凌。
恨我在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后,还爱上了你,明明当初是你把我绑上山的,我该恨才是。
可这个世界上,没人对我好过。」
他眼角的泪悄然划过,声线还是不受控制地哽咽了起来。
「唯有你,阿香,这世上只有你,你会在乎我是不是开心,会担心我会有危险。
下雨天会撑着伞等在门口,会不管多晚都会等我回来,会问我吃了没有,累不累,就连我身中半梦毒,你也不离不弃。
阿香,是你叫我尝到了什么是幸福的滋味。」
言子瑜回忆着当初的场景,美好的仿佛就是昨日的事,又觉得缥缈的抓不到影子。
痛苦的滋味在心间流淌,「可我懂得我自己心意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所以我百般隐瞒,就怕这一天的到来。」
阮凝香还是红了眼眶,「可那又如何,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可我也不想放手。」言子瑜卑微的说,「阿香别想着离开我,我们忘记所有的不愉快,从头开始,等你调理好了身体,我们再要一个孩子,你教他功夫,我教他写字。」
曾经的阮凝香确实期待过,她想像她父母那般,找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可他不是像他父亲那般的皎皎君子。
他是恶魔。
她望着他,「子瑜,你的母亲会原谅你父亲当初的所作所为么?」
一道冰冷刺骨的冷水,瞬间浇了下来,言子瑜淡薄的嘴唇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眼泪,吧嗒地掉了下来。
听着她用清淡的声音在他心口捅着血淋淋的刀子。
阮凝香道:「承认吧,你骨子里流着和你父亲一样残暴的血。」
言子瑜摇着头,「不是的。」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和父亲不一样。
可他的所作所为,从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和他父亲一样的残忍了。
他一开始只是想剿匪,守住他的母亲,守住那卑微的一点亲情。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了。
他想努力辩解出些什么,不是给阮凝香听,而是说服自己。
说他没错。
「我父亲残忍,三岁那年便把我和母妃关进冷宫里,不管不顾。
我的兄弟手足更是处处刁难我们。
就连我母妃除了每日以泪洗面,加深我心里的怨念,连那仅
有的母爱,也淡得几不可查。
更别说那些狗仗人势的宫女太监,朝臣们了,
我从三岁起,就在这样的黑暗里长大,学会的就是怎样不择手段的活下来。
难道活着有错么?」
「可你一手毁了我的所有。」阮凝香咬破了嘴唇,恶狠狠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言子瑜心口猛得一缩,像是被大手狠狠地抓了一下,痛得他呼吸一紧,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我的人找到了洛清漓,这两日应该快到了,你若是还想见到她,最近就好好的吃饭,再把药吃了,我晚点再来看你。」
言子瑜杵着床榻,缓缓站起来,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扶着墙,剧烈喘息着。
「主子。」阿奴扶着他。
「没事。」言子瑜缓了缓,「让哑婆婆把饭菜端进去。」
哑婆婆端着粥进来。
阮凝香还怔怔地坐在床上,这里不是她之前的住处。
她问了哑婆婆,哑婆婆说是煜王府。
言子瑜居然把她接到了煜王府,这是要彻底要囚禁她了么?
哑婆婆抹了眼泪,比划说,她没成过婚,也没注意到小夫人怀了身孕,她若是发现,也不至于会这样。
阮凝香摇了摇头,这事不怪哑婆婆,她为了给阿然传消息,叫人去买东西的时候,还刻意吩咐买了月事布,为此避开了阿奴去买东西的可能。
而且,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怀孕。
阮凝香安慰了哑婆婆几句,不想哑婆婆为难,还是吃了粥,喝了药。
哑婆婆拿了蜜饯过来,阮凝香盯着蜜饯,眼泪便滚了下来。
「哑婆婆,子瑜是不是杀了那家店铺的人?」
哑婆婆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按照吩咐买了小夫人之前常买的蜜枣和话梅。
她把两张纸包着的蜜饯打开,手比划着,压压苦味。
阮凝香刚想拿过一颗蜜枣,目光突然落在了话梅那里,那里还混着几颗姜糖。
「哑婆婆,这个哪来的?」她又问。
哑婆婆比划:店家送的,每次买都会送几颗。
阮凝香知道,这是她和赵景然定下的暗语。
她传了两次消息,都是报的平安。
赵景然也回了两次暗语,在蜜枣里加了几片姜糖,意思是说还没有阿珂他们的消息。
可这次的姜糖在话梅那包,意思便是有了阿珂他们的消息。
赵景然有了阿珂她们的消息?
阮凝香惊喜一瞬,便又失落了下来,可还是被言子瑜发现了。
是她连累了赵景然。
她现在担心阿珂和洛姐姐她们。
晚上,言子瑜没再出现,是这几日都没出现在阮凝香面前。
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他总得找个地方出口恶气。
最近几日,他便开始谋划这事。
言子瑜变相叫一向爱玩的十一皇子楚岚,提出了每年一度的行宫春猎。
皇帝和各位皇子都需要去。
行宫不算太远,三日路程,再小住几日,那最少就是半月。
他相信,赵景然和六皇子定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想办法救出阮凝香。
果不其然,他出发的第二天,赵景然便坐不住了,夜里带着一众黑衣人,偷偷潜入,只是早就被他埋伏了影子。
阿香也不在那个院子。
一群人,进入府院的时候,便落入了言子瑜的圈套,赵景然被秘密逮捕了起来。
同时,那边出发春猎的一行人,进入山
路时,遇到前方塌方,又不得不返航。
白白折腾一圈。
提议春猎的十一皇子还被皇帝狠狠数叨了一顿。
言子瑜回来便去了暗牢,赵景然已经被关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