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九哥。”十一皇子远远望着二人。
他犹豫再三,还好太子嫌他没用,啥事也没指望他,自己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太得罪二人的事,便上前打了招呼。.
六皇子和楚煜对峙的目光一收,没理十一皇子,转身带着禁军搜查莫如初的下落去了。
望着六皇子的背影,十一皇子摸了下鼻子,“恭喜九哥终于和阿香妹妹修成正果了。”
这会儿,谁跟楚煜说恭喜的话,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心情愉悦的不得了。
就连看十一皇子都觉得顺眼了很多,“等大婚的时候请你喝酒。”
“那还得小三年呢,说不定是九哥先喝我大婚的喜酒。”
楚煜脸色又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十一皇子发现自己一时被煜王和悦的笑容麻痹了双眼,说错了话,转身溜了。
比兔子还快。
偏殿里。
阮凝香又谢了恩。
皇帝赐了坐。
阮凝香刚坐下,就听皇帝问她,“如今太子被废,太子位空虚,你有什么意见?”
阮凝香又瞬间紧张起来,皇帝不去问满朝文武百官,问她是何意?
她低头揣测着皇帝话里的意思。
到底是真心询问,还是试探她?
她做了这么多,自然是希望煜王登基为帝的。
阮凝香小心地打量了一眼皇帝,皇帝懒懒地耷拉着眼眸,依在床榻上。
偏殿里就他们两个人。
皇帝忌惮沈家军,怕沈家会像他当年那样谋反,自己称帝,所以皇帝内心里肯定是不想皇位传给六皇子。
阮凝香思忖片刻后,抬起头,“皇上问我,我自然是推荐煜王殿下。”
“哦?”皇帝浑浊的眼眸精神了一瞬。
阮凝香看似分析道:“如今当朝皇子,还有六皇子辞王,九皇子煜王,十一皇子岚王。
三位皇子中,岚王殿下生性懒散不羁,在朝中又无权无势,他压根撑不起太子的重责。
六王爷温润文雅,有城府又有沈家军做后盾,朝中还有重臣,按理说太子位,理应他最为合适。”
阮凝香顿了顿,又大着胆子道:“可是六王爷却有一个重大的弱点。”
“哦?”皇帝审视着她。
“正是六王爷的温顺和过于依赖沈家的力量,导致他将来一但继位便会受到外戚干政的烦恼。”
阮凝香一击直指皇帝痛处。
皇帝登基二十余载,魏相爷和沈家人,分别占据了朝中文臣武将的重要官职。
两方对立,搅得朝堂乌烟瘴气。
他却只能放任,用彼此相互牵制着对方。
曾经不懂,身居高位后,才知做皇帝难,想做个明君更难。
阮凝香小心打量着皇帝沉郁下来的脸色,又委婉说道:“如果皇上信任我,我愿意作为他背后一心扶持他的女人。”
皇帝凝视着面前穿着黑色盔甲的女人,不施粉黛的脸上,依旧是女子般的秀丽模样。
当初这人从北疆回来时,他只以为她有些小聪明,可每一次和她对话,他都能感觉到那不是小聪明,是有真谋智。
皇帝突然笑了一瞬,“你既说了六王爷有兵有权,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你又该如何帮助煜王?
难道是想说服朕下圣令?
可就算朕杀了沈砺川,立了煜王为太子,以沈家的势力他们会甘心么,煜王即使上位,这个位置恐怕也做得不安宁。”
不知为何,阮凝香总隐隐觉得皇帝想扶持楚煜上位,不是单纯的忌惮沈家势力。
好像……有一种隐晦的关心在里面。
阮凝香摇了摇头,“沈将军不能杀,他是镇守边疆的功臣,有功无错。
如今,被人诬陷入了大狱,本就已经惹得众将士不满。
如若再杀了他,只会更加寒了大楚几十万将士的心。
说不定,今日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会掀起风浪。
大楚搁不住外贼的虎视眈眈,更抵不住内乱四起的局面。
更何况兄弟反目,有太子为例后,便更应该避免才是。”
皇帝在朝中周转了这么多年,早就身心疲惫。
他深感无力地捏了捏眉心,“你说的容易,自古皇权路上无亲情,你又该如何平息如今的局面?”
“皇上如果信我,不如让我试一试如何?”阮凝香道。
皇帝又抬着眸子深看了她几眼。
他苦恼了半辈子的事,这人真的又有什么妙计么?
“说说看。”
阮凝香站了起来,来到殿堂中间,跪下,“六王爷依仗的是沈家的势力,而沈家势力的核心人物是沈将军,我想试着说服他,主动交出兵权。”
“沈家大权在握几十年,他又岂会被几句话轻易的怂恿?”皇帝凝起眉宇。
“所以我说我想试试。”阮凝香又道。
皇帝摩挲着手心,盯着阮凝香思量了很久,才又开口,“行了,你先退下,叫煜王进来吧。”
阮凝香又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等在外面的楚煜,听到开门声,他背着手,望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人影,眼神变得温柔而炙热,“夫人。”
阮凝香在他对面停了下来,“皇上叫你进去。”
什么事他父皇不能把他们一起叫进去谈啊。
楚煜将阮凝香被风吹起的碎发,掖到了耳朵后边,又摸了摸头,“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嗯。”
阮凝香长睫下的那双眼睛,映着楚煜秾丽的脸庞,像是羞赧的小姑娘,点了下头,“快点进去吧,别让皇帝等着急了。”
偏殿,空荡荡、静悄悄的。
皇帝已经躺下。
楚煜轻声喊了声父皇。
皇帝才睁开疲惫的眼皮。
经过这次蛊虫的折腾,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是,他还有太多太多地放不下。
外面的阳光很足,门开着,一抹强光落了进来。
楚煜背着光站着,皇帝只觉得阳光刺眼,令他看不清那张脸。
他招了招手,“过我这来。”
楚煜走了过去。
皇帝才看清了那张有着容妃和他影子的脸庞,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他镇守边疆回来。
进宫,远远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在飘荡出很远,他不知不觉地寻着声音走过去,看了到刚过及笄之年蓉儿公主,在放着纸鸢。
纸鸢迎风飞得很高很高,被风一吹挂在了树上,他走过来帮忙取了下来。
那时,蓉儿公主和他说了声谢谢。
他永远记得那嫣然一笑,如出水芙蓉的秀丽容颜。
只是,后来他在也没见到过。
楚煜关心了句,“父皇今日可是感觉到累了,有事不妨明日再说。”
皇帝收回思绪,伸出手,楚煜明显犹豫了下。
皇帝又收回手,“你心里还是恨我的是不是?”
楚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摸不清,恨,恨得咬牙切齿。
可再恨也毕竟是他父亲,他还真能杀了他么?
皇帝闭了下眼睛,眼角悄然滑下一点眼泪,“其实,当年我并不想叛变的。”
楚煜站在床边,垂着长睫,手指深陷掌心中。
不想,还不是灭了前朝满门!
楚煜嘴角翕动着,“那为什么母妃和我跪着求你,你还是要杀了他们?”
那是因为没了回头路。
他不这么做,他们母子就也得都跟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