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一看这气氛,借故放医药箱,溜了出去。
楚煜发现自己心里那一瞬,猛然滋起的异样情绪后,忽又觉得有些心虚,手中的筷子,将鱼腹的刺剃了出来,阮凝香却没在吃鱼,盛了一碗海鲜汤,顺了顺喉咙,便也停了筷子。
“艾草不是太监?”阮凝香还是忍不住问,“他不是宫里出来么?怎么会不是太监?”
楚煜盯着阮凝香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其实那个真正叫艾草的人,在被皇帝赏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假冒的艾草杀了。
这个艾草是他身边的影子叫阿奴。
不过,楚煜并没有告诉她。
随口敷衍了句,“逗你呢,没看出来?”
“子瑜,戏弄人好玩么?”阮凝香正色强调,“还有,我也不是见一个就喜欢一个的女土匪,别总用这样龌龊的心思,看我。”
楚煜微怔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似乎真的很介意她会喜欢上别人,哪怕多看哪个男人两眼,他心里都会滋生出一种,她背叛了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
他们俩之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她了?
自己怎么会真的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土匪?
一顿饭吃了好久,楚煜也没理清自己的心绪。
晚上,假扮夫妻的二人,就像以前一样,又睡在一张床上。
盯着夜色中,身旁酣睡的女人,又是从何时起,开始期待这人,就这样留在他身边的?
第二天,起床时,楚煜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没睡好。
早饭依旧是艾草做的。
吃过早饭,楚煜问了阮凝香,要不要去搭把手?
阮凝香点了点头,她想知道楚煜在打什么主意。
阮凝香带着斗笠,又将自己的脸遮得严实,跟在楚煜身边。
这个村子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均以打鱼为生。
前段时间,海上飘来一个浑身溃烂的尸体到了这里。
从那以后,这个小渔村的人,便陆续染上了疫症,再后来便被官府管控了起来。
不过,这只是迷惑人的障眼法,其实,这里的疫症,是楚煜派人在空气中下的一种痒痒粉,随风一吹,皮肤发痒,起红疹,严重了会皮肤溃烂。
个别人还会有呼吸困难的症状,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由尸体引发的瘟疫。
楚煜就是在等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才向县令老爷申请过来。
如今家家户户都门窗禁闭,昨日已经看了几户人家,也开了药方,叫外面看守的衙役,去他开的药铺里抓了药。
一早,楚煜拿了药,交给了阮凝香,又交给她一包小药粉,叮嘱道:“这个才是真正的解药,一会儿你偷偷下在药里,别让人起了疑心。”
阮凝香郑重地点了下头,接过药粉。
为了看病的进度,楚煜又叫村长将村里的人,都集结在了他小院门口。
之前那两个被染上疫病的大夫,病情相对要轻。
楚煜坐诊,叫那两个大夫配合,将那些病情严重的人,身上化了脓的疥疮,刮掉,又上了药粉。
院子里,摆着一排架子,架子上几十个炭炉的药慢火熬着。
熬药之前,阮凝香已经一一加入了药粉进去。
门口看完病的人,手里拿着碗,又开始领药。
“药。”
阮凝香又忙着分药,突然一个汉子,猛然凑到她面前,阮凝香被吓了一跳,端着药炉的手一歪,滚烫的药汁洒在了手背上,痛得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手一松,药炉又啪地掉到了地上,药汁飞溅,脏了裙摆,药炉也摔了个粉碎。
听到动静的楚煜,回头看到院子里的阮凝香甩着手,以及一地的残渣碎片。
“不是和你们说了,这疫症会传染,不要离得太近么!”阴沉着脸,走过来,又拉过阮凝香受伤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斥责而是心疼。
楚煜今日没了心情看病,楚煜叫艾草打了水。
阮凝香如今的身份是个哑巴,刚刚被烫的那一瞬,已经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叫声,扯了下楚煜的衣袖。
楚煜拉着阮凝香回了屋,阮凝香将手放在了水盆里,灼烧的疼痛才堪堪缓解了一些。
这里没了旁人,阮凝香才敢开口,“我刚刚好像叫出声了,不知道他们怀疑了没有。”
“怀疑就怀疑。”楚煜沉着脸道。
阮凝香松了口气,“我刚刚瞧见他们身上的疮和屠三身上的很像,是一种么?”
“嗯。”楚煜配了一些烫伤的药。
阮凝香这才缓缓地明白过来,当时,她作为赌注被屠三欺负的时候,眼前这人是用什么方法把她从屠三手里救了出来。
原来,这人步步都在算计内。
就是没算计到,她,本人居然知道剧情,提前针对他做了准备,扭转了乾坤。
楚煜配了药,走过来,还未靠近,就看到阮凝香耷拉着脑袋,一直盯着水盆中的手背看,这是哭了么?
“很疼么?”
阮凝香愣了一下,随即配合似的,瞥了瞥嘴角,声音闷闷地说,“嗯,很疼。要不你陪我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说什么?”
楚煜手里拿着一个碗,里面是调好的褐色药膏,在阮凝香身旁坐了下来,拉过她烫伤的手,细细地涂抹着药膏。
凉嗖嗖的,阮凝香感觉疼痛又缓解了一些,问道:“子瑜,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下毒?”
“这里得疫症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全村都得了么?”
“村里都有些什么人?”
“什么人,不就是男女老少么?怎么有哪里不对么?”
“就是男女老少。”楚煜手下温柔,说,“这里不仅男人身体强壮,家家户户孩子也不少。”
“有孩子怎么了?”阮凝香依旧没懂。
楚煜抬眸看向她道:“南海城里你看到过几个孩子?”
“你是说,那些丢失了的孩子都被拐卖到这里来了?”阮凝香又不解道,“不对啊,这里也是南海城境内,如果被拐到这里,官府和那些孩子的父母怎么会查不到?而且人家没丢孩子,可能就是因为看得紧,坏人没有机会下手而已。”
涂完药,楚煜直接用面前的盆子里的水洗了手。
继续道:“阿珂他们曾暗中调查过这里,有用信息就一个,这里的妇女和男人,大部分都是二十多年前逃到这里的东岛人,他们和这里的人成婚,后来便在这里定居下来,他们很多人都会说东岛语。”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几年陆续丢失的小孩是东岛人所为,和这里有没有关系,暂且不知,所以我才搞这么一出,可以名正言顺地挨家挨户,详细了解情况。”楚煜擦着手说,“过几日,我还会叫小武来这里调查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