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刀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阮凝香手里。
身后还不远不近地跟了五个尾巴,甩也甩不掉,把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阮凝香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无精打采地往回走,撞见了满大街找人的秀儿。
阮凝香喊道:“秀儿。”
秀儿寻声看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滴流圆,盯着那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小姐?”
秀儿两道弯弯的秀眉快皱成了八字,“小姐,你怎么搞成这个模样?”
“不就是画了个妆么。”阮凝香道,“姑爷呢,还没回来?”
“没有。”
秀儿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小姐两眼,对于小姐的审美,不忍直视。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悄声靠近,“对了,小姐你要的月事带。”
“你先收起来吧,我就是单纯的肚子痛,不是来那个了。”阮凝香按住了秀儿的手。
“哦。”
秀儿脸上飞起了笑,爽快地收回手。
又看向后边的几个脏兮兮的大老爷们,秀儿悄声道:“小姐,他们是谁啊?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宋霁上前抱拳道:“在下狼犽山宋霁,二当家新收的属下。”
这么上赶子的投奔她,阮凝香自然不会单纯地觉得他们只是阻止她出逃的npc。
一定有什么目的是她不知道的。
秀儿却双眼泛光,“你是宋霁?”
“怎么你认识?”阮凝香眸子亮了一瞬。
“小姐不记得了么,你见过他。你当时还送了他一句话,”秀儿揪着一缕头发苦想,“……什么话来着?”
宋霁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小姐说我是有志之士,是个可交的朋友。”
秀儿一拍脑门,激动道:“对,就是这句话。”
“没想到夫人还挺有学问。”言子瑜在人群中走过来。
阮凝香道:“我母亲虽是个刀客,可我父亲却是个文人。我多少也是沾了些文墨的。”
“我一直不懂,以你父亲的才能和志向,想要在朝廷里谋取一官半职并非难事,为何会沦落在这山匪中?难不成他的志向就是做个小小的土匪?”
言子瑜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客气。
宋霁打量着来人,“姑爷可能不知,当年二当家的在我们南境一代,可是个风云人物,就算是我们这些山匪见了,也是要竖起个大拇指的。不过,四年前,南境的那场战乱,二当家的……”
宋霁惋惜地摇了摇头。
阮凝香对于当年之事一知半解。
她听说过,当年南境经常有各帮山匪,因为地盘之事,而起纷争。
于是他父亲便约了其他几个有实力的山寨当家人,在云溪城见面详谈。
本意是立下盟约,还南境之地一个太平。
却不想,其中一路山匪,不按规矩办事,居然暗中埋伏,黑吃黑,对他们动起手来。
只有屠三奉命,侥幸逃了出来请救兵。
大当家的知道后,带人一气之下灭了那个山寨。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父亲还有当时的六当家的、七当家的都死在了那场变动里。
阮大当家的因此心神俱伤,落下了病根。
云渡山也在那场战事中损失惨重。
阮凝香其实一直怀疑,那场叛乱可能和屠三有关。
眼前这人既然是狼犽寨大当家的,应该知道的比她多一些。
天已过晌午,阮凝香摸了摸肚子,道:“饿了,先去吃饭吧。”
宋霁跟过来,“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店,那里的烤鱼不错。”
“算了,子瑜是京城来的,吃不惯鱼腥味。”阮凝香道。
眼下既然逃不掉,某人的大腿就还得继续抱,任何讨好的细节,阮凝香都不放过。
“那北街巷口有家烤鸭店,据说做得不比京城的差。”宋霁又道。
阮凝香弯着笑眸看向言子瑜,言子瑜淡淡一笑,“一切听夫人的。”
宋霁和言子瑜走在前面说着话。
阮凝香落后一步,来到阿珂身边,悄声问,“姑爷都去了哪里?”
阿珂小声回道:“先是去了墨宝斋,买了笔墨纸砚,之后又去了一家药铺。”
“去药铺?买了什么?”阮凝香敏感道。
“姑爷开了个药方,说是给二当家的调理身子用的。”阿珂又道,“那家店好像是之前姑爷一家前来采买药材的铺子,姑爷还问他家人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书信。”..
“那有么?”阮凝香直觉那家药铺有问题。
“有一封,姑爷看完便收起来了。”阿珂知道二当家的想问什么,捡着重点说,“再未见有其他异常举动。不过,屠三的人一直暗中跟踪姑爷着,后来被阿玥偷偷给打晕了,丢到了巷口。”
那家烤鸭店位置比较偏僻,在北巷口。
刚踏进长长的巷子,就闻到阵阵飘香,勾着人的味蕾。
一行人,分了两桌坐。
饭桌上,言子瑜又一直盯着阮凝香看,看得阮凝香心里发虚,她躲避眼神的交流。
“夫人这化妆技术……”言子瑜用表情诠释了嫌弃。
阮凝香道:“你看不出我是故意乔装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么?”
“嗯?”言子瑜端起茶杯。
阮凝香要了盆水,洗净了脸上被汗水弄花掉的水粉。
她不敢说她出走的事,又怕一会儿宋霁说什么,让他多疑。
阮凝香灵机一动,说:“子瑜,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帮你把当初欺负你的那几个流寇揪出来,让你出气。可惜,我今日以身犯险,引出来的不是他们。”
那双乌黑的杏眸,透着灼灼深情,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屈和惋惜。
她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他们都抓出来,定让相公出了这口恶气的。”
“不用了。”言子瑜端着茶杯的素白手指微微收紧,微垂着的眸子有些微妙的郁色。
引出来的土匪是谁,正是在另一桌大咧咧坐着喝茶的四个汉子。
一旁的宋霁听得明白。
他挠了挠头,道:“这南境土匪横行,当年阮二当家的在世时,各个山寨还有着几分忌惮,守着各自的规矩和地盘,如今连屠三一流都在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恶,……日复一日,这南境便成了如今这番景象。”
“难道不怕朝廷出兵,缴了你们?”言子瑜平静的语气里暗藏着一片刀光剑影。
“朝廷现在连自己的战事都打不过来,哪还有兵过来剿匪啊。”宋霁一语道破现状。
北疆的战事,塞外的挑衅,沿海的倭寇,相比之下,南境的山匪却总归还是在大楚境内,确实没有那些危急。
朝廷自然不会分重兵在这里。
也就是因此,导致了南境土匪横行的现况。
言子瑜低头抿了口茶,复杂的心事全部隐藏在了深色的眸子下。
另一桌的几个汉子,等不及了,催促着小二,送来了酒和烤鸭。
宋霁又开始热情的招待大家,“烤鸭配冰镇的黄酒,味道一绝。”
阮凝香喝不惯酒,拒绝道:“我身体不适,不宜喝酒。”
宋霁自是不好勉强,给自己和言子瑜倒满,“还不知姑爷怎么称呼?”
言子瑜落在酒杯上的视线,充满杀气,很快这股杀气又烟消雾散,接过酒杯时,唇边依旧是浅淡的笑意,“言子瑜。”
“言兄,我敬你。”
宋霁为人豪爽,举起酒杯,正要喝时,目光忽地一凜,扑鼻而来的浓烈酒香中嗅到了一股极淡的杂质。
常年行走在江湖中的人,不管是嗅觉,听觉还是警惕性都要比常人敏感很多。
他猛得伸手拍掉言子瑜递到唇边的酒杯,“不能喝,这酒有问题。”
杯中酒“嘭”的一声,掉到在了桌上,泛起一层白沫。
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