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选秀之日,宋沐晚亲登主位主持选秀事宜,即将开场之际,淑妃也前来了,
淑妃几步上前:“皇后娘娘安。”语罢她坐到了下方首座。
宋沐晚示意开场,这时淑妃转了身,盈盈带笑:“皇后娘娘,今年这秀女着实个个出挑。”
“您瞧最右边那位,生得多水灵。”
被点到的秀女面上浮了层薄红,头低几分。
宋沐晚向淑妃微笑颌首,而后示意秀女一个个上前来,她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萧彻并未在选秀之事上做过多要求,他大意是全权交予她来办。
宋沐晚的视线温和,她笑问了些问题,而后根据回答来估计对方的性情。
“确如淑妃所说,这位妹妹生得确实水灵。”
这会上前的正是刚才淑妃所指的秀女。
这位秀女名唤江芷,生得身形纤细,肤如凝脂,白皙面上覆着薄红,隐约带着几分羞涩,明眸皓齿,整个人如同仙子般楚楚动人。
宋沐晚望着眼前能够摄人心魂的美人,她开口示意眼前人再上前几步,
“江芷,上前几步。”
被皇后娘娘点名的江芷带着怯抬起了头,柳叶弯眉,双眼如含秋水。
这羸弱的美人模样让宋沐晚想到了白舒宜,
眼前这位绝色佳人竟然与白舒宜有三四分相似之处。
只不过白舒宜的美更为柔弱,眼前这位美人的美更为空灵。
待到选秀结束之际,宋沐晚选出了三位新人,分别是傅贵人,江才人和云才人。
“皇后娘娘,方才那位江才人生得着实出挑,更稀罕的是,她竟生得同白贵人有几分相似。”
淑妃跟在了皇后娘娘身边,她心里不痛快,也势必要让皇后也跟着不痛快。
淑妃继续道:“皇后娘娘,这江才人日后定会十分得圣上欢心。”
“届时如臣妾这般的旧人,还如何能讨得圣上几分怜?”
宋沐晚纠正淑妃所说的话:“淑妃,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圣上都会顾惜的,你不必如此自贬。”
“皇后娘娘当真大度。”
淑妃有意提及“旧人”二字,不是为了贬自己,她是想刺激宋沐晚,毕竟宋沐晚才真正算得上是圣上身边的旧人。
淑妃的话被皇后堵了回来,淑妃陡然间失了兴致,行过礼后便寻了由头离开了。
——
宋沐晚在选秀结束之后便前往乾明殿,乾明殿内,圣上坐于主位,正在批阅奏折,
太监德清守在门前,见皇后娘娘前来立刻前去通报圣上,
宋沐晚得到允许后方才如殿,入殿后,宋沐晚见萧彻伏身案几间,她有意放轻脚步,
“如何了?”
宋沐晚听见萧彻的询问,她带着得体的笑道:“圣上,选秀已经结束了。”
“圣上,臣妾按照您的指示,最高的那位封了贵人,其余两位则是才人。”
宋沐晚上前几步,她还有事情询问:“圣上,臣妾想来问问该如何安排那三位新进宫妹妹的住处。”
居于主位的帝王搁下手中朱笔,侧身道:“这种事情,你做主即可。”
宋沐晚来到案几旁,小心包裹起墨条研墨,动作间,她侧着眸子道:“圣上,臣妾听闻白贵人与您起了争执,心下担忧,所以想来询问圣上具体的情况。”
此言一出,宋沐晚敏锐地感觉到空气滞了一瞬,
宋沐晚不动声色地安抚萧彻:“圣上,白贵人还在孕期,情绪难免敏感易波动,圣上多担待着些。”
“不论何人在孕期都如此模样?”萧彻反问了句。
宋沐晚猝不及防地迎上眼前男子探过来的冷沉视线,
她轻抿唇道:“圣上,这每个女子的性情皆不相同,那在孕期的反应也会截然不同。”
“白贵人出身矜贵,自小受千恩万宠,而女子怀孕本就辛苦,如此一来,白贵人便难忍了些。”宋沐晚站在白舒宜的角度,极力为其着想。
“行了,你不必为她说话了。”萧彻闭眸,抬手摁了摁眉心处。
萧彻这几日在翻查陈年旧案的同时,还要操心边远地区的灾情,不可谓不辛苦。
宋沐晚贤惠地上前,手心抚上了萧彻的额迹,她轻柔地用力,力道恰到好处,
她感受到萧彻紧绷着的身躯渐渐放松了下来,
香炉中升起宁神香,午间的日光从窗间探入,二人的影子模糊地缠绕在一起,
良久,
萧彻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逡巡过为他揉捏额迹的宋沐晚,
宋沐晚清润的眸子正对上萧彻探过来的视线,她柔声道:“圣上,现在可解几分乏了?”
萧彻无声轻颌首。
宋沐晚含着浅笑:“圣上为白贵人父兄翻案,也不要过于劳累,白贵人是能体会到您的苦心的。”
“您要以自己的龙体为重才是。”
不知不觉,宋沐晚在乾明殿内陪着萧彻坐了一下午,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萧彻一人居于主位批折子,而宋沐晚则在一旁研墨,或看些书册打发时间。
落日余晖洒在了地面上,宋沐晚打外瞧了一眼,天色渐暗了,太监德清从外间进来点燃烛芯,一时间,殿内燃起了暖黄色的光。
在殿内的暖黄光晕中,宋沐晚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候外间传来了通报,
“大皇子求见。”
宋沐晚起身的动作停了一瞬,一旁的萧彻好像现在才注意到宋沐晚要离开,他扬声道:“皇后,大皇子正好前来,你也再留一下。”
宋沐晚颌首。
下了学的萧子才满面热汗,他的眼中满是兴奋,今日武学课上他得了老师的夸赞,难掩内心喜悦的萧子才将事情一一诉说给父皇听。
“父皇,儿臣得了武学课上的头筹……”萧子才话语不断。
宋沐晚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大皇子向他的父皇报喜,
等待大皇子萧子才将喜悦事一一尽数后,他似这才注意到父皇身边的母后,他躬身:“儿臣给母后请安。”
“大皇子不必多礼。”宋沐晚温声回道。
大皇子?
大皇子萧子才有些怔愣,他这位母后从前从不唤他大皇子,而是唤子才。
眼前母子有礼的场景落入萧彻眼中,他颇感欣慰,大皇子萧子才是惜妃之子,可惜惜妃早逝,无法抚养大皇子长大成人,这时候抚育大皇子的责任便落在了沐晚身上,她这位正室也不负他所托,精心照料皇子,令他欣慰。
现在时间尚早,萧彻起了几分兴致,简单地小考了大皇子几句,良久,萧彻收回目光,淡淡道:“大皇子用功是好事,日后继续保持。”
未能对答如流的大皇子萧子才低头咬唇,眸底闪过丝落寞,坚定道:“请父皇放心,儿臣身为长子,定当勤勉于功课,日后一定会做好弟弟妹妹们的榜样。”
话音落,一旁的太监德清听着心下有几分不对味,虽说大皇子是圣上的长子,但做榜样这种事情还应交予嫡子才是。
德清不动声色地垂首,如今大皇子养在皇后膝下,皇后又滑了胎,难保皇后不会对大皇子动几分心思。
大皇子一番陈情,宋沐晚率先笑道:“圣上,大皇子尚年幼,路还长着,往后宫中添了皇子,他们可以互相切磋,互相进步。”
皇子们可以互相切磋,互相进步,而不是让大皇子做榜样。
萧彻唤大皇子上前,淡声嘱咐:“如你母后所说,你尚且年幼,尚有诸多不足之处,你要多虚心请教,可懂?”
圣上的语气虽淡,但其间的威严不减。
大皇子萧子才半晌才讷讷开口道:“谨遵父皇教诲。”
萧彻不再看向大皇子,他侧目:“皇后,日后对大皇子的课业要多加上心。”
宋沐晚颌首应“是”,而后携大皇子离殿。
阖殿安静下来,
太监德清十分有眼色地为圣上斟茶:“圣上,您请用。”
坐于高位之人不紧不慢地用茶盖拂去茶沫,浅饮口后方才淡声问道:“大皇子的武师是何人?”
太监德清应声:“圣上,大皇子的武师是惜妃娘娘的亲兄长。”
惜妃娘娘是大皇子逝去的生母。
听闻德清的回答,萧彻不动声色地微拧眉:“今日的武试也是他一手操办?”
太监德清开口道:“圣上,今日的武试正是此人亲自操办。大皇子今日在武试中拔得头筹,想来那武师功不可没,圣上可是要赏那武师?”
萧彻睥过去一眼,德清忽地背后一冷,他似是说错了话。
“去查,大皇子当真拔得了头筹?”
德清闻言一愣,下一瞬,他反应过来了,大皇子并不肖似圣上,他资质平庸,功课一向不出挑,今个儿突然拔得了头筹,当真是个稀罕事。
——
踏出乾明殿,宋沐晚同大皇子萧子才回到了清和宫,
大皇子萧子才恭敬行礼:“母后,今日儿臣在武试中拔得头筹,您可欢喜?”
宋沐晚望着萧子才,这个她亲手带了近两年之久的孩童,过了一会儿,宋沐晚温声道:“大皇子用功是好事,得了好成绩更是好事。”
“大皇子,你当继续保持谦逊之心以期待日后能够更进一步。”宋沐晚语重心长。
随即宋沐晚带着深意地看了眼照顾大皇子的太监小全子,她叮嘱:“你当尽力侍奉好大皇子,大皇子来日学业有成,本宫少不得予你奖赏。”
小全子喜上眉梢,跪地示忠心:“奴才谨遵娘娘的吩咐,奴才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大皇子。”
小全子表忠心跪地良久,迟迟等不来皇后娘娘叫平身,夜间晚风吹过来,他的膝盖都有些酸麻的时候,小全子出了层虚汗,
这时宋沐晚才让人起了身,宋沐晚转身留下句话:“小全子,下去领二十板子。”
此言一出,大皇子率先变了脸色,笑话,小全子是舅父为他安排之人,岂容一个外人随意打骂,
大皇子萧子才不悦:“母后,您这是何意,小全子伴儿臣左右,对儿臣忠心耿耿,您为何要责他?”
宋沐晚顿了脚步;“大皇子,本宫虽非你生母,但对你有教养之责,今日之事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来日,你若是再犯这类错,圣上可会不与你计较?”
萧子才不忿:“儿臣何错之有?”
宋沐晚问:“你当真在武试中拔得了头筹?”
宋沐晚问得直接,利索地扯下遮羞布。
见萧子才不语,宋沐晚继续道:“何人撺掇你舞弊?”
这会儿萧子才反应极快:“无人撺掇。”
“是么?”这二字落得轻飘飘,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风雨欲来之势。
宋沐晚冷了神色:“大皇子,本宫再问你一句,何人撺掇?”
萧子才从未听过一向温柔的皇后娘娘会如此说话,他神色僵滞,这个他名义上的养母对他一向温柔,如今却因这么点小事就对他变了脸色,果然就如舅父所言,非是生母怎会对他真心相待。
“大皇子,本宫在问你话。”
“你莫要觉得本宫不公,本宫可以相信你未曾舞弊,但你要证明给本宫看。”
宋沐晚看向一侧:“喜珠,去请圣上明日亲临武试。”
喜珠接下吩咐:“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
跪在地上的小全子本就心虚,眼看喜珠真得动身去请圣上,小全子整个人如坠冰窟,圣上是何等雷厉风行之人,若是圣上知晓大皇子作弊,品行不端,那他这个贴身伺候大皇子的奴才哪还会有什么好路,即便不死也会落个残废。
大皇子同样也不好过,他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真得动了真格,他大喝一声:“喜珠,本殿下命令你回来。”
喜珠脚步不变,连头都不曾回。
大皇子彻底慌了,他不过就是想在父皇面前表现好些,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一想到父皇对他冷冰冰的眼神,萧子才眼角落泪,他望向了面前的皇后娘娘:“母后,母后,儿臣知错,母后,儿臣知错了。”
宋沐晚静默不语。
萧子才跪地:“母后,儿臣真得知错了,您让喜珠姑姑回来吧。”
“若是父皇知晓儿臣犯错,父皇定当不会饶了儿臣,而且父皇还会迁怒于您啊。”
宋沐晚不可谓不失望,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萧子才不仅不告知她背后撺掇之人,还来威胁她。
宋沐晚瞥了眼战战兢兢跪地,面如死灰的小全子:“来人,将这奴才拖下去。”
棍棒与皮肉相接的声音在静寂的院落里响起。
萧子才倔强咬牙,拳头紧握。
宋沐晚不再多留,一旁的盼福拦下奔上前的大皇子:“大皇子,皇后娘娘是为您好。”
待行刑完毕,盼福疾步走向殿内,向皇后娘娘回禀:“娘娘,大皇子已经回去了。”
“嗯。”宋沐晚轻搁了茶盏。
盼福仍有几分疑惑:“皇后娘娘,您这样惩罚大皇子身边之人,大皇子可会……?”可会对您有怨?
宋沐晚知道盼福想说什么,她不是大皇子的亲生母亲,大皇子与她并不亲近。可是大皇子今日所为触及到了萧彻的雷区。
萧彻自小聪颖过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文武全才,这样一个人却有一个天生资质平庸的皇子,萧彻本就内心失望,这种时候若是大皇子肯勤勉补拙,萧彻也会对他有几分上心,可是若是大皇子不思进取,弄些旁门左道,萧彻断然容不下。
这时候喜珠回来了,盼福见到喜珠姐姐,陡然间有几分吃惊:“喜珠姐姐,你不是去圣上那儿了吗,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
喜珠看一眼盼福,随即上前回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方才见大皇子同小全子一起进了偏殿,大皇子的神色很是不好看。”
盼福还有几分糊涂:“皇后娘娘,您这是?”喜珠姐姐并未去回圣上么?
“本宫并未让喜珠去圣上那儿。”
盼福:“皇后娘娘,大皇子舞弊之事,您不准备告知圣上么?”
宋沐晚垂眸:“大皇子是圣上之子,圣上怎会不知其中猫腻。”
语罢,宋沐晚看向喜珠:“大皇子背后教导之人是其舅父吧?”
喜珠应“是”。
宋沐晚扯了唇角,这就难怪了,往日倒是她自作多情了,大皇子身边有其亲舅父,如此一来,大皇子怎会与她一外人亲近。
宋沐晚沉思片刻,方才道:“今后大皇子每日完成的功课都必须要送至圣上那。”
大皇子的舅父打得什么主意,宋沐晚知晓,萧彻同样也知晓。
末了,宋沐晚添了句:“日后派人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事事听从其舅父,宋沐晚不能不防。
——
次日清晨,发生了一件大事。
喜珠急匆匆地从殿外赶来,
宋沐晚示意喜珠慢慢说:“喜珠,发生何事了?”
喜珠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她思及方才听到的消息,她急开口道:“皇后娘娘,白贵人不见了。”
白舒宜不见了?
宋沐晚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冷静。
宋沐晚道:“喜珠,你仔细说,不见了是何意?”
喜珠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给皇后娘娘听,话尽,喜珠面露难色:“皇后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宋沐晚问道:“圣上可知道此事?”
“圣上尚在早朝,还不知此事。”
宋沐晚“嗯”了声,随即带着喜珠与盼福前去白兰轩。
白兰轩里面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全部跪地。
白贵人的贴身宫女碧云见到皇后娘娘亲临,当即跪地哭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主子不见了。”
宋沐晚扬手,示意宫女们搜宫。
碧云一愣:“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宋沐晚不欲多说,喜珠几步上前,扬声道:“搜。”
盼福贴心地扶着皇后娘娘坐下,为皇后娘娘斟茶。
良久,终于得了线索。
太监恭敬地呈上一封信,盼福转呈给皇后娘娘。
宋沐晚一眼便看清了信封上“圣上亲启”四个大字。
站立一旁的喜珠自然也看见了这四个大字,她心底冷嗤,这白贵人当真能耐,人都离开了还要为圣上留封信,怎么?生怕圣上不寻回她了么?
“既是呈予圣上的,那便送去给圣上。”
当信呈交于萧彻手中之时,宋沐晚静候在下方。
良久,信被撕毁的声音响起,宋沐晚寻声望过去,看见了一片洋洋洒洒的碎片。
萧彻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住案几,腕上青筋直暴。
宋沐晚适时出声道:“圣上,请您先息怒。”
“先前白贵人来过臣妾宫中,她请臣妾助其出宫,但臣妾并未当真,未曾想到,白贵人竟是真心相求。”
“你先前为何不说?”萧彻冷然出声。
乍听萧扯似是质问的语气,宋沐晚眼睫轻颤,她的语气有些低:“圣上,臣妾惶恐。”
“臣妾家弟犯事已让圣上不悦,臣妾不敢再让圣上以为臣妾容不下白贵人。”
阳光打了进来,宋沐晚清瘦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光下,
萧彻长眸微眯,良久,方才道:“往后你不必如此战战兢兢,你是皇后,朕相信你。”
宋沐晚这才抬起头,她昨日为白舒宜说的好话没白说,萧彻总算不会时不时认为她是心胸狭隘,容不下白舒宜之人。
“来人,去找,朕要白贵人完好无损地回到皇宫。”
萧彻的嗓音带着些许哑,宋沐晚看见他的胸膛起伏明显,这明显昭示着眼前这位帝王的心绪极度不稳。
宋沐晚知晓她此刻再待在这里也只是碍帝王的眼,她悄然退下,临走之前还嘱咐德清一定要好生照料圣上,定不能让圣上过于劳累。
德清送走皇后娘娘之后,再入殿,便见到圣上面上阴沉,神色莫辨,德清心底一沉,他即可跪地:“圣上,派出的人定能寻回白贵人,圣上莫心急伤龙体啊。”
“白贵人不见之前去过皇后宫中。”
德清听见圣上沉声说出这句话,他的心慌得直跳:“圣上的意思是?”
“皇后当真无辜?”
德清被圣上这四个字骇地跪地,他看着一副风雨欲来之势,根本不敢再为皇后娘娘多说些什么,
后宫本就多事端,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他这个阉人也不敢断定啊。
——
宋沐晚回到清和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了太监逢査,
自从那日白舒宜前来寻过她后,宋沐晚便对白舒宜留了几分心,太监逢查是她安插在白兰轩周边的眼线。
逢查跪地回禀:“皇后娘娘,奴才这些时日一直暗中观察白兰轩,奴才发现白贵人似是与废太子身边的人有来往。”
宋沐晚问:“昨晚白贵人是如何出宫的?”
逢查回禀:“奴才昨晚本是跟在白贵人身后,但因怕暴露行踪,奴才后来便只敢远远看着。”
“奴才亲眼瞧见白贵人乔装,而后有一侍卫接走了她。”
“那侍卫似是与守门侍卫相熟,想必从前也是宫中之人。”
逢查回禀完全部后退下,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喜珠出声道:“皇后娘娘,难道白贵人是回到了废太子身边?”
宋沐晚轻颌首,想要出皇宫并不是一件容易事,白舒宜一定有贵人相助,而这贵人确实极有可能是其前夫君。
喜珠脸上露出抹喜色:“皇后娘娘,若是白贵人当真回到了废太子那儿,那这对您来说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皇后娘娘可以趁机摁倒白贵人。
宋沐晚倒也想事情这么容易就好了,可惜不可能。
宋沐晚思及方才萧彻对她说“朕相信你”的画面,她轻扯了扯唇,他若是真得信任她,怎么会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她若是就此相信了他,那当真就是愚不可及了,说不准他现在所有的疑心都放在了她这个皇后身上。
帝王多疑,最起码待她宋沐晚是多疑的,上一次废太子故意上书为她说情,萧彻便如此厌她,
如今若是她宋沐晚主动告知萧彻是废太子带走了白舒宜,那萧彻对她的厌就要再更上一层,毕竟当年若是宋沐晚嫁给了废太子,那萧彻就不会痛失所爱了。
宋沐晚如今当真觉得可笑,她还没问责萧彻呢,若是当年她没碰上他这么个心有所属,待她虚情假意,冷心冷情之人,说不准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攻略对象,早早完成任务回到家乡了。
这种时候,纠结无用的往事也没了任何意义,宋沐晚的当务之急是在摆脱自己嫌疑的情况下帮助萧彻寻回白舒宜。
思及此,宋沐晚问喜珠:“先前你提过那江才人的情况,如今再说一遍。”
喜珠娓娓道来:“皇后娘娘,那江才人是个可怜人,她与其兄长皆为那阳县县令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二人不为主母所容。”
“那江才人的兄长被卖到了废太子府中做着看马的活计,那江才人因着貌美被知府收作了养女,而后进宫。”
宋沐晚了然,确实是对可怜兄妹。
宋沐晚再问:“圣上可曾幸新人?”
喜珠摇头。
宋沐晚起身:“随本宫一同去见一下新来的江才人吧。”
喜珠立刻出去喊人准备好轿撵。
江才人所住之处名为“幽兰阁。”
江才人宫中的宫女太监资历不高,他们乍然间见到皇后驾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江才人身边的宫女出自知府,训练有素,她出来恭迎皇后:“皇后娘娘安。”
紧接着,院落中高呼:“皇后娘娘安。”
喜珠高喊:“起。”而后让身边的太监下去分发赏赐。
喜珠搀扶着皇后娘娘,这时候江才人姗姗来迟,她躬身行礼:“皇后娘娘安。”
宋沐晚看过去,美人垂首,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宋沐晚温声问道:“快扶江才人进屋好生休养。”
江才人水润的眸子诧异一瞬,而后红了眼圈,这让她看上去显得有几分委屈,
宋沐晚无端地想到了落水了的可怜猫猫,她哑然,缓了会她轻声询问:“可叫太医前来看过了?”
“没有。”江芷的声音有些闷。
宋沐晚抬起头,沉声:“为何不给江才人及时请太医?”
江才人的贴身宫女明夏跪地:“皇后娘娘,实在是宫中的太医过忙,他们言要晚间才能来为才人看诊。”
宋沐晚看向喜珠,喜珠了然,这宫中捧高踩低的风气过一段时日不整治便又起,看样子又要再下一番功夫才行。
宋沐晚让盼福前去请太医,不过一会儿,太医便前来。
看过诊后,宫女下去为江才人煎药,宋沐晚则坐在了榻边。
宋沐晚发现眼前这位江才人性情憨态可掬,比如现在,她轻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询问皇后娘娘是否要尝她亲手做得酥糕。
宋沐晚浅尝了几口,而后笑着夸赞江才人心灵手巧,江芷得了夸赞后耳根都浮上了一片红。
来之前,宋沐晚知晓了她与兄长过得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现在看来,江才人性情天真,看样子她的兄长十分疼爱她,定然将她照顾得很好。
宋沐晚点到了正题:“江才人,本宫听闻你还有一位兄长。”
江芷圆润的眸子在听到兄长二字后变得透亮,她点头:“是的,臣妾有位兄长,他待臣妾很好。”
宋沐晚带着温和地笑道:“你兄长可是在废太子府上做活?”
听闻“废太子”三字,江芷有些犹豫,半晌,她小声问:“皇后娘娘,兄长只是位马夫,不是幕僚之类的角色,应当不碍事吧。”
宋沐晚安抚她:“无碍。”
江芷虽天真但不傻,她开口问:“皇后娘娘可是有何事?”
宋沐晚应道:“你可信任本宫。”
江芷想到兄长对她的嘱咐,有些纠结,她顿了一瞬,
宋沐晚失笑:“江才人不必害怕,本宫只是听闻你那兄长武艺颇高,若是只做一马夫,着实可惜了。”
江芷眼睛一亮:“皇后娘娘也知晓兄长会武功。”
“兄长早年间带着臣妾流浪,一路遇上过不少歹人,兄长为了保护我,练就了一身本领。”
“只是可惜……”
宋沐晚替江芷将后面的话尽数说出:“只是可惜你兄长无门路,无人引荐,可是?”
知府虽收养了江芷,送她入宫,但一入宫门深似海,谁知道江芷能有怎样的造化?
在江芷未有出头之日时,知府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她那个出身低微的兄长的。
江芷充满希冀地看向皇后娘娘:“娘娘愿意引荐兄长?”
“自然愿意。”
——
乾明殿内的气氛着实降到了极点,太监德清是这冷肃气氛的第一受害者,
茶盏已经碎裂了数个,太监德清苦不堪言。
而被寻之人此刻正在废太子另辟的隐秘之处静坐,
白舒宜看着眼前这逼仄的空间,她微皱了眉,
这个细节被废太子萧江看在眼里,他轻声安慰:“宜儿,等我带你离开这里,一切就都好了。”
废太子说话间,脸上肥肉微颤,从前废太子的体型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如今这体型却愈发臃肿。
白舒宜别过头:“也不知我父兄如何了。”语罢,白舒宜叹了口气。
萧江急忙道:“宜儿,你放心,我会将岳父和兄长安顿好的。”
白舒宜看过去,眸中有些空:“父亲为太傅时,名声一向廉洁,可是贪腐案一出后,他老人家多年累积的名声便都全毁了。”
废太子眼眶湿润,他后悔道:“宜儿,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不该听信谗言,既害了那些灾民,又害了自家人。
白舒宜不语,她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眼角处还带着泪痕。
良久,她开口道:“若是父亲尚为清白身,那该多好。”
萧江不忍看白舒宜难过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白舒宜从来都是矜贵骄傲的世家贵女,她活泼,美好,像个小太阳一样。
他自小才智平平,从来都比不过皇弟萧彻,周围的人笑他仗着出身好才有幸得了太子位,这种时候只有白舒宜愿意站在他的身边,她看得见他夜晚苦读的模样,她看得见他尽全力努力的模样,她待他真心,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萧江吩咐手下人照顾好白舒宜,他抬手拭泪,走了出去。
走出去见到阳光的那一刹那,废太子握紧了拳头,萧彻如今在翻案,这是他唯一能为宜儿做得了,他会将贪腐案的责任全权算在自己身上,此案与白家人无一丝一毫关系。
良久,废太子低头,转身,他看着眼前的屋子,静静地看了许久,
他今日在宜儿面前说谎了。
他从未对宜儿说过谎,可是这一次,他撒谎了,他没办法带宜儿离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宜儿多铺点路。
——
“皇后娘娘,逢查宫外的弟弟寻到了废太子府上的马夫。”
“他可愿答应为本宫做事?”
喜珠神色微顿:“皇后娘娘,虽然江才人也带了话给她兄长,但据逢查说,此人戒心很重。”
宋沐晚抬头看向喜珠:“他不愿意?”
喜珠摇头,她皱眉,似是带着几分犹豫。
宋沐晚催促道:“不必吞吞吐吐。”
喜珠这才松了口:“那马夫江劲言要亲眼见到娘娘。”
“见到娘娘后他才肯考虑是否冒险。”
宋沐晚侧目:“他要见本宫?”
“是的,皇后娘娘。”
宋沐晚垂眸思索道:“此人倒是谨慎得很。”
“也胆大得很。”
毕竟胆小之人怎么敢对宫中高位之人提出要求呢。
让此人做一个马夫确实屈才了些。
喜珠却不这么想,她觉得此人得寸进尺:“皇后娘娘,您千金之躯,怎能屈尊去见一个身份如此低微之人?”
“不如让人代您前去?”
宋沐晚轻摇头:“不必,本宫亲自去见。”
“你去寻个由头将人带进宫来。”
喜珠还欲再劝,但见娘娘心意已决的模样,她也只好照着娘娘的意思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