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娘娘,圣上来了

圣上起驾离开关雎宫,太监德清伺候圣上多年,很明显地察觉到圣上此刻心情不悦。

德清在心底叹口气,贵妃惹圣上生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偏偏圣上下回还是会去瞧贵妃,

德清是搞不懂贵妃为何还要念着废太子,甚至有一次大逆不道地提出要离宫,依德清看,贵妃实在会折腾,表面待人宽厚亲切,实际半点比不上皇后的贤德,

思及皇后,德清心底起了个猜测,莫非贵妃是不满居于贵妃之位?

思及此,德清心底颤了下,自从白贵妃入了宫,圣上便甚少去清和宫,德清不敢断定圣上会废了皇后,但圣上待如今的皇后怕是不如从前了,

若是贵妃母家不曾遭先帝贬斥,还是如从前那般荣耀,依照圣上对贵妃的包容,今日皇后位上的那位会是谁实在是不好说,

所幸贵妃父亲不再是正一品太傅,皇后的父亲宋将军虽然已经逝世,但生前立下的赫赫战功仍庇佑着皇后,

德清的内心还是偏向皇后的,皇后一向贤良淑德,

德清瞧着帝王车架即将途经清和宫,他斟酌字词,试探着开口:“圣上,可否要进去瞧瞧皇后娘娘。”

圣上之前受了贵妃的气后,都会去皇后那处坐坐,皇后一向体贴人,会说上几句贴心话抚慰圣上,

可是最近,也不知怎的,圣上不爱去皇后那处,

德清哪晓得这是因为皇后近来突兀地问了圣上“对她有无情意”,

这一句话触怒了圣上,圣上认为皇后开始娇纵起来,他去她那处只能听见她含着怨的语气,看见她那张蹙眉的面容。

德清没能得到圣上应答,但圣上也无反对,他想着圣上应当有意去见皇后,

毕竟皇后昨日失了孩子,今日圣上就只陪了皇后一会便去见了贵妃,

德清准备喊“圣上摆驾清和宫”,此时圣上却摆了手,德清看见了手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咽了回去,

德清改了口:“回乾明殿。”圣上摆驾回宫。

——

睡了一觉后,宋沐晚明显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身上力气都足了,

喜珠瞧见皇后醒了,精神头还很好,她心里很是开心,但随即想到些什么,面色又有些低沉,

喜珠几步上前,将手中的锦囊拿出来给皇后看,这锦囊是方才白贵妃殿中的人送过来的,说是白贵妃在为皇后祈福,

喜珠根本不信白贵妃有那般好心,竟然愿意为皇后祈福,白贵妃若是安好心,皇后跟圣上就不会频繁对对方置气,

只是人家恭敬地送过来,喜珠也不好直接拒绝,现下只能不情愿地拿出来献给皇后。

宋沐晚看了眼那个精致的锦囊,上面绣着的是葫芦藤,听见喜珠说是白贵妃特意送过来的,

宋沐晚当下有几分诧异,白贵妃为她祈福?当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宋沐晚少时就见过白舒宜,白舒宜是废太子太傅的嫡长女,身份高贵,幼时便常伴废太子左右,

宋沐晚从前只知白舒宜同废太子亲近,却不知她同萧彻竟也是熟识,

若是她早知道萧彻同白舒宜的关系,她一定不会生起攻略萧彻的心思,

心里有别人的人她不会去碰。

白舒宜为她祈福?当真稀奇,白舒宜那般高贵骄傲之人会因她低下头?

宋沐晚将锦囊翻了个面,后面绣着的是葫芦藤,看见这个图案,宋沐晚知道了白舒宜的心思,

葫芦象征着美好的祝愿,葫芦藤上生百子千孙,子嗣绵延,

白舒宜在她刚失了孩子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将这个锦囊送来,究竟是真心为她祈福?还是暗里行嘲讽之举?

若是从前,宋沐晚会黯然神伤,她不仅失了夫君的信任,还失了孩子,这何其悲惨?

可是现在,宋沐晚毫不在意地将锦囊放在一边,让喜珠收起来,

随即让喜珠去库房里取奇珍异宝赏赐给白贵妃。

她是中宫皇后,管理后宫妃嫔,子嗣才是她的职责所在,争风吃醋不是她这个皇后该做的事情,

白贵妃再怎么得宠,也还是妃子,她这个皇后赏赐下去的东西,白贵妃得好生供起来,对她感恩戴德。

此刻月挂中天,宋沐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这时,盼福从外间赶了进来,她神色激动:“娘娘,圣上来了。”

殿内的喜珠听闻圣上来了,神色同样激动起来,果然她的皇后娘娘还是得圣心的,她激动地同盼福一同出去,

不过片刻,二人神情尴尬地走了进来,

原来方才盼福去太医院领药材,远远地看见了帝王车架停在清和宫正门处,

盼福便立刻从偏门那进了宫,小跑着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皇后娘娘,却不想圣上并未进清和宫。

圣上停驾于清和宫正门前这件事要从一刻钟前说起,

德清喊出“摆驾回宫”后,圣上又改变了心意,要去清和宫探望皇后,

可是车架到了皇后宫门前时,皇后殿内的烛火已然熄灭,皇后竟歇下了,

以往这个时辰,皇后宫中都是烛火通明,而且皇后的贴身宫女会守在宫门前,生怕会错过圣上的到来,

可是现在,宫门前除了两个石狮子,人影都没有一个,

德清在心底叹,皇后当真不会把握时机,皇后现下失了孩子,正是最惹人怜惜的时刻,

若是此刻,皇后对圣上说几句软话,圣上说不准就会又宠上皇后,

得,现在皇后不仅没博得圣上的怜惜,还将圣上拒之门外,这更是要惹恼圣上。

看着盼福和喜珠脸上的表情,宋沐晚明白她们怕是扑了个空,

她虽然不在意萧彻是否进来探望她,可是她在意萧彻现在是否恼了她,

毕竟她要坐稳这皇后之位与萧彻的心思密切相关,

宋沐晚看着方才殿内才重新亮起的烛火,心想萧彻这探望人的心意也太不真诚了,看见她熄了烛火,人立马就离开了。

现在,萧彻也算是吃了她的闭门羹,依照他的心思,怕是心里又觉得她娇纵,借着滑了胎之事故意闹脾气,

宋沐晚想着该如何弥补,视线继而注意到了盼福手中拎着的药材,她忽而恍然大悟,她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她往日每晚都会亲手为萧彻熬制安神羹汤,

萧彻平日政务繁忙,忙到深夜都是常有的事,她往日心疼他夜间忙完,仍是心神不安难以入睡的模样,

于是她特意向太医院要来了药方,而后自己亲自熬制,

萧彻不愿喝这些味道苦涩的药羹,

但是他知晓是她亲手熬制的后便不舍得辜负她的一片苦心,他便会愿意喝下这些安神的药膳,

近些时日,他们的关系闹僵了,但她还是每晚都熬制这种安神羹汤,

只不过她也不知晓最近萧彻有没有喝,

昨夜她滑了胎,便没有熬羹汤,

今日么,宋沐晚想,不管萧彻喝不喝,她把羹汤送过去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萧彻能感受到她向他示好求和的心意便可以了。

宋沐晚思索一番,示意喜珠二人将汤膳的药方取出,让二人按照单子上的方子做好然后送去乾明殿,

随后还让二人将药方熟记于心,今后这熬制羹汤的重任便交与她二人了。

二人去了膳房,殿内安静下来,宋沐晚睡了那么久,现在又坐了那么久,整个人都不大适应,她很想下榻,

可是她必须在榻上静养,如此身子才不会落下病根,

宋沐晚没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她只能看着殿内陈设的物件,

她的视线转了几圈,最后停留在云纹屏风处,屏风旁边的架子上有件初现雏形的衣裳,上面绣着金线龙纹,

宋沐晚还看见了一旁摆放着不少绣了一半的帕子,锦囊……,

这些东西,毫无疑问,都是从前她为萧彻绣的,绣的好的,她便送给了萧彻,绣的不好的,她便自己珍藏起来,

宋沐晚看着这些从前的物件儿,心底有几分无奈,

在现代,她可是半点手工活都不会,没想到如今她这绣活这般好,

不过,这绣的东西没一样是给自己的,宋沐晚心底颇有些感慨,

皇后的本职是管理后宫众人,但是显然从前宋沐晚的心思有一大半都放在了萧彻身上,难怪萧彻对她不满,

萧彻要的是尽心管理后宫的工具人,不是要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妻子。

其实虽说是后宫,但是后宫中的妃子如今并不多,

惜妃诞下了大皇子萧子才,将大皇子养至5岁后便撒手人寰,

如今后宫中只有淑妃,白贵妃以及她这个皇后。

后宫中看似人不多,但是仅有的两个妃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沐晚又思及养在侧殿的萧子才,或许是因他仍然惦念着生母的原因,不论她对这孩子照顾得多用心,这孩子都无法对她亲近起来,

宋沐晚是孤儿,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家,她对这个孩子是尽了心的,

宋沐晚倒也不是非要萧子才将她当作生母一般对待,

只是这孩子如今也七岁了,早已入学堂学孝悌,

宋沐晚自问她照顾孩子尽心尽力,可是距离她滑胎卧榻如此之久,

大皇子萧子才不曾来看过她一眼,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宋沐晚的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失落之感。

宋沐晚看了眼自己殿内被撤下的冰块,她唤了外间宫人进来,让宫人将冰块抬到侧殿大皇子那处,

如今天气仍是热得紧,大皇子在热天身上很容易起疹子,一旦起了疹子,要过好久才能好。

宋沐晚卧在榻上无法去探望大皇子,也不知他今日课业如何,她索性又唤了宫人进来,让宫人替她前去看看大皇子。

——

盼福胆子小的毛病又犯了,怎么都不敢端着羹汤去乾明殿,

喜珠瞧她那缩着头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她自行将羹汤端了过去,

并将盼福一并带了过去,势必要让盼福长长胆子。

盼福跟在喜珠姐姐身后,二人来到乾明殿,见到了公公德清,

太监德清见到了清和宫的人前来,手里还端着羹汤,大喜过望,

方才圣上在皇后娘娘宫门前吃了闭门羹,本就内心不悦,

回殿后小几上的折子堆积如山,圣上又开始处理政务,忙得厉害,

不知怎的,圣上忙碌间忽地腾出手向一旁伸过去,

德清起先还疑惑,而后才想起往日皇后娘娘每晚送来的安神羹汤都放置在那处,

近日来,圣上一连几日都不曾喝那羹汤,德清也就不再把羹汤放在那处,而是搁置到一旁,

而今日,皇后娘娘不曾送羹汤来啊,德清只能硬着头皮如实告诉圣上,不出意外,圣上的面色更沉了。

德清被圣上赶到了外殿站着,心里叫苦连天,此刻看见皇后宫中的人捧着羹汤过来,他如蒙大赦,赶紧迎上去,

“喜珠,你可来得正好啊,圣上正要喝这安神汤呢。”

德清又将皇后夸赞了一遍,喜珠听着内心也生喜,拉着盼福对德清致谢,

德清是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太监,若是他能多向着点皇后娘娘,这绝对是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