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乌雅氏依旧是他心尖上的人

这话挑着人痛处说,荣妃却很淡定,苦笑道:“那样的儿媳,还用得着你们来提醒我她的不好吗。外头只当我一贯软弱好欺罢了,可你呢,从大福晋到如今,昔日叫太皇太后都疼爱看重的人,甘心落得刻薄暴戾的名声?”

惠妃嗤嗤一笑:“太皇太后看重我,疼爱我?姐姐好兴致,什么陈年旧事都拿来说,她老人家若真心疼我,宝云是怎么回事?”

“宝云?”

“都是从慈宁宫调教出来的人,你的吉芯,宜妃的桃红,德妃的环春,哪一个不是你们的心腹,独独我这里的宝云,是太皇太后的眼线,是她的警告,是她生怕我怠慢了八阿哥,留给八阿哥的照应。”

荣妃叹道:“宝云的确向着八阿哥,可当年你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明珠安排来,太皇太后便是将最好的给你,你也信不过。”

惠妃怔住,这话是不错,当年明珠还在朝廷一手遮天,为她一个小贵人安排宫女太监,可谓易如反掌,她身边的一切,都来自明珠府,连四季节庆的孝敬和送礼,都从明珠府来。

荣妃说道:“我们陪着皇上,风风雨雨地过来,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为何要去掺和那些不该我们伸手的事。更何况,如今的明珠府大厦将倾,朝堂里大事小事都听不到明珠的名号了,靠着昔日荣光死撑,这些话,我一定不是头一个对你说的。”

惠妃红着眼眸,质问道:“

姐姐什么意思?”

荣妃说:“只想劝你摆正心思,别给皇上惹麻烦,也别给孩子们添堵,你这样刻薄八阿哥夫妻,就不怕将来……”

惠妃恶狠狠地说:“他敢!”

荣妃道:“八阿哥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比我的胤祉强,只怕……比大阿哥也强。”

“荣姐姐!”

“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必然真心待你,咱们在这宫里一辈子了,还看不出来,还要自欺欺人吗?”

惠妃冷笑道:“八阿哥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比她的四阿哥?”

荣妃有备而来,这话也接得住:“她还有十四阿哥,将来才真正有操不完的心,人家,恐怕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惠妃不禁嘲讽:“姐姐如今与她,就跟一个娘胎里出来似的亲密,此刻在背后说她的不是,来哄我高兴,我该不该信?”

荣妃淡定地说:“既不是编排瞎话,也不是说她的不好,我与德妃亲近自然是真心,可将来孩子们要争的前程,也都朝着眼前来了。她心里比我更明白,便是你将这些话说与她听,她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惠妃一时无语,沉默片刻后,起身一步一晃地走到门前。

望着远处影壁墙下,正面壁而跪的瘦小身影,想起了当年跪在皇帝跟前,被他警告要好自为之的自己。

所有人都不知道,荣妃德妃都不知道,多年前,她就已经被皇帝厌弃了。

这些年来,皇帝在人前与她的和气,不过是顾

着大阿哥。

胤禔是他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长子,皇帝对大阿哥是天然的父子情,不是爱屋及乌,更与她这个额娘毫不相干。

可皇帝对永和宫那些孩子们的宠爱偏心,父子之爱占一半,另一半,就是他们有个好额娘。

二十年了,当初的惠贵人,为了向皇帝示好,才去对因受宠而遭昭妃嫉恨,不得已被冷落的乌雅氏多些照顾,怎敢想,二十年后,自己已然遭圣上厌弃,可乌雅氏依旧是他心尖上的人。

“荣姐姐,替我送她出去吧,不必说什么,她若问你,也不要搭理。”惠妃说道,“我今日是心里不痛快,总盼着胤禔能为皇上生下长孙,输了太子也罢,竟然还输给五阿哥,让宜妃占了先,我不甘心……”

荣妃走来,劝道:“保重身子吧,别胡思乱想,如今四海升平、国运昌隆,这历朝历代的嫔妃们,有几个能真正在太平盛世呢,咱们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千万别糟践了。”

惠妃苦涩地一笑,侧身给荣妃让路,彼此告别后,不等荣妃走远,她就离开了。

影壁墙下,八福晋已跪得膝盖生疼,疼得浑身都发冷,不知还能撑多久。

忽然,肩上多了一条毯子,更被人左右搀扶起来,似乎知道她站不住,几乎是架着她站稳。

“荣妃娘娘?”

“你额娘气消了,要我送你出宫,走吧孩子。”

“可是……”八福晋胆怯地望向正殿,殿内黑洞洞的,

什么也看不清,但兴许惠妃就在哪个角落里盯着自己,叫她很不安。

荣妃好脾气地说:“走吧,是太后派我来向你额娘求情,小孩子犯错挨罚是常有的事,没人会笑话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过几日天气晴朗时,再和胤禩一起来请安吧。”

“是。”八福晋应下,但又撑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一瘸一拐地转向惠妃的寝殿,恭敬谦卑地行礼后,才敢跟着荣妃走。

当八福晋离开长春宮,四阿哥府的马车也到了家门前,下人们见四阿哥亲手搀扶福晋下车,知道两口子好了,个个儿眉开眼笑,府中沉闷许久的气息顿时就消散了。

胤禛毫不顾虑地挽着毓溪的手进门,路上说道:“我还要向你赔不是,但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与皇阿玛不相干。”

毓溪摇头:“除了李氏宋氏的事你瞒着我,再没有对不起我的,反倒是我,矫情过了。”

胤禛着急地说:“你的心酸痛苦,旁人如何能懂,谁敢说你矫情,你也不许说。”

毓溪无奈地笑了:“是是是,四阿哥,我不说。”

“那日顾先生在,我被宋氏闹得心烦意乱,在顾先生面前丢脸之余,出门来处置时,却见到你处之泰然、有礼有节。”胤禛诚心诚意地说道,“我心里好不服气,自诩遇事冷静,在外从不慌乱,居然连家务事都能叫我失态露怯,连你都不如。”

毓溪微微撅着嘴,故意道:“我要告

诉额娘去,怎地我就该处处不如你?”

胤禛拉了她的手站下,不服气地说:“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非要比你强,而是从你身上看到我的不足,很大的不足。我一时羞愧又气恼,就冲你发脾气,说那些混账话,伤了你。”

毓溪温柔地望着丈夫,其实她以为,胤禛把这一篇翻过,不会再提了,可她还是低估了丈夫对自己的心意,他在乎,他知道自己错了。

“那我原谅你。”毓溪道,“我以后也不闹了,额娘说,我难受了能找她求安慰,往后我想不开了,我就进宫去哭。”

胤禛嗔道:“你若日日叨扰额娘,皇阿玛就会嫌弃你,这下真要把你换了。”

毓溪笑意深深地问:“是吗?”

胤禛不带半分犹豫地说:“真要有那一天,不论什么原因,就算把乾清宫的地砖跪碎了,我也会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乾清宫里,正被儿子媳妇念叨的皇帝猛地打了个喷嚏,唬得太监们闯进来,生怕龙体抱恙。

皇帝则拍了拍手里的书,骂道:“你们如今不打扫殿阁了吗,这书上厚厚一层灰,成何体统?”

梁总管和小太监们都跪下了,可他们不敢争辩,一味地磕头认错。

一旁磨墨的德妃,放下墨条走来,用丝帕轻轻为皇帝拭面,又小心接过那本书,仔细掸开灰尘。

皇帝没好气地问:“这乾清宫的人,不归你们管?”

德妃温和含笑,将掸干净的书放下,

轻声道:“皇上,别闹孩子气,是之前您吩咐梁总管,这里的书册不许动,连打扫都不准。您说都是古籍,怕多碰一下书页就碎了。”

“朕说的?”

“是,皇上说的。”

皇帝干咳了一声,吩咐梁总管:“下去吧,朕没事,也不要追究了,往后仔细些。”

梁总管感激地看了眼德妃娘娘,磕头告罪后,很快就带着众人退下了。

皇帝不甘心地说:“怎么总叫你捉着朕的把柄。”

德妃重新拿起墨条,满不在乎地说:“家常琐事,算得什么把柄,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才有趣。”

皇帝问道:“若是这回他们好了,你怎么报答朕?”

德妃莞尔一笑,垂着眼帘说:“自然是皇上要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