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想眼前清净无事,乱事偏偏自来扰人。
万若檀扶着下巴皱眉观望台下两场打斗,只觉百无聊赖,身边的卧坐的紫金狮子打了个哈欠,他胡乱揉了揉狮子的头,眸子扫向池临静这边,竟道:“早听闻青袍公子赫赫威名,曾在大梁林城战林扇瑕半分不输,江南攒英宴对上我北辽抚烛僧人亦能将其逼退,还未负伤。一柄长剑用的利索,今日怎么不下楼一战?”他嗓子暗哑低沉,嘴唇微张,像是慢语没有敌意,但声音又不小,回响在整个长廊里,引得不少人朝池临静看去。
殷罗向前一步,抱胸微微挑眉,很清楚万若檀此举就是在明打明的给池临静找不痛快,既如此,她也不客气回怼:“他可不如宏缨侯。您那把囚刀断剑名震天下,更有一刀挥破安定城的功绩,您怎么不下去一战?”
她怼完万若檀还不够,紧接着视线下移,对那金舆驾辇行礼,后道:“还有渊缙王爷,听闻您匕首用的登峰造极,在大梁兵器志里,匕首也属短剑一类,您不如也去下楼去试试?宏缨侯爷的囚刀断剑大气磅礴,擅长远攻,您的袖中匕首小巧玲珑适合近战,若对在一起,今日也能给在场的各位侠客开一开眼。您二位觉得怎么样?”
万若檀的眉头随着她的“举一反三”渐渐皱在一处,他心里暗骂一句:本来还挺自豪于这丫头一张巧嘴常能将人说的无法反驳的,没成想今日竟然用在了他身上!池临静有什么好的,她倒是挺愿意护着他!
万若檀生气的怒哼了一声,偏头不理会她。
渊缙王的轻笑自那金舆驾辇中传来,不知道是在笑万若檀还是在笑什么,暗色纱幔内有模糊的人影向前移近些许,一道柔柔的男声传入众人耳里——
“三掌教这嘴委实伶俐,不光是宏缨侯,本王都险些接不住话。你在江南也算是出众的人物,一手金针得本王二皇姐真传,绚丽独妙。恰好本王身边的又魁仰慕你已久,她擅用那五尺红绫,三掌教便赏本王个脸,同她切磋一番吧?”
他语罢,压根不等殷罗拒绝,康又魁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手,本是轻软的红纱,被蓄满粉色真气后竟如利刃刀片直直刺向殷罗——
眼见那红绫距离殷罗只剩一步之遥,池临静轻轻抬了手,淡淡的水青色挡在红绫前,一点一点向康又魁那端蔓延,在到达红绫中间位置停住了。
可此时康又魁不管怎么运功,都早移动不了这红绫半分。
青袍公子垂眼又抬眼,那红绫竟平白在中间处断开,与此同时,水青色真气也在半空消散,徒留那半段红绫飘落在地上,瞬时沾上了些尘土。
康又魁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在衣袍内握紧双拳。
这是彻头彻尾的碾压,不带有一丝侥幸的得胜!
方才她那一招出的狠,凝聚了诸多内力灌注在那红绫上,不光就被他这样轻松挡下了,而且他只是勾了勾手指,便断了她的红绫?
要知道,红绫虽柔,内力却刚!
他只用了那一丝毫的真气,如何竟能做到这地步……
万若檀见池临静出手,原本烦躁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微挑左眉,嘴角兴味很浓。
驾辇中的渊缙王也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心里思忖:这招式实在不简单。
明之渡抬眼,透过那暗色的纱幔打量着池临静。青袍公子戴着玉面具,神情淡漠从容,眼皮半敛着看不清其中情绪,可他周身却有铺散下来松弛的贵气,不输王公贵族。
以青袍刚才出手的那招来看,他的内力应当比自己还深厚不少。明之渡抬了抬眼,方才万若檀找茬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但现下见过青袍的真气后,便对万若檀口中那话也有了兴趣。单单一簇真气如此强大,若拔剑,是否能斩开天地?
殷罗皱眉仰头望池临静,与他耳语:“你干嘛挡这一下?你一出手,宏缨侯势必又要逼你下楼上擂台了。她那一招虽来的猛烈,我却不是挡不住……”
“我看不得旁人在我面前对你出手。”青袍公子眸子沉静,任由殷罗语气多急切,他仍是那轻飘飘神色,说完这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淡定了,便以安抚眼神斜眼望她,又道:“万若檀一直觉得,三年前北辽与南夏的边关之战是我险胜一招,他心有不服已久,纵然我今日不替你挡下那女子出招,我也不可能轻易就此离开。”
殷罗更急:“你早知道他要找你打架,你当时就不该跟我一起过来!与亭儿结仇的江湖人数目虽多,但武功都平平,我独自也能帮衬的了。何故在他们面前暴露呢?”
池临静低头对着她笑,只觉她这副为自己担心的着急模样透出些可爱,他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就如同万若檀对待紫金狮子那般,“别担心,我要的就是在渊缙王面前暴露。”
殷罗被他突然拍自己后脑勺的行为惊得愣在原地,皱眉不解望他,却没问出声。
“南夏王庭的徵仁世子来大梁了,他此行目的复杂,怕是要来拜会渊缙王,共商扰乱南夏的诡计。我没办法明面阻拦,暗地里也管控不住,便不如将自己身份在这位东海藩王面前摆明,他今时在此见了我,改日见池玄承的时候,也能掂量掂量,那是不是他要站的队。”
殷罗闻言听懂他的意思,后退了半步不再多劝。
自从听池临静讲过那段过往,她对于南夏时局便有了些了解,那徵仁世子池玄承身上背负南夏先皇血案,于池临静有弑父杀兄之恨,且其心思阴毒不正,若是再与渊缙王沆瀣一气,双重夹击下只怕更难应付。
但若池临静今日与万若檀论剑,凭渊缙王那如针般缜密的心思,靠猜也能猜出他的身份。如果池临静再胜万若檀一局,便如同杀鸡儆猴,大梁内部的事端已足够令渊缙王劳心费力,见过池临静的厉害后,明之渡就只会有拉拢的心思,而不会倒向池玄承那边对他暗下黑手。
她思及此,不禁低眉思虑:可,对面毕竟是万若檀,北辽数一数二的英杰,当年在海砚山雪崩之际,她探过他的武功真气,那其中磅礴猛烈持续雄厚,正如海砚山的风雪,虽不足以伤池临静性命,但应付起来也必定不会很轻松。
聂人犀见这场景便猜到了池临静要出手,他不明显的跺了下脚,朝殷罗道:“你怎么还后退?你拦他啊!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日不是不爱打架吗?何况对面是那两人!”
“闭嘴,你再出声,我就把你推出去替他打。”
“殷罗!你拦不住他,你冲着我撒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