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若檀神色微暗,从这脚步中他不难听出,来人武功很高,至少在他之上,只是受了重伤。可天下三国,武功在他之上的并没有几个,且那几人都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根本不可能来灵州。他不禁想要重新思考,这灵州城内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除了明之渡极为看重的那煤矿,莫非还有什么……
殷罗听着这脚步声,不禁眉眼舒展,是他。她想也不想就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万若檀不理解她这做法,心里嘀咕:难道她知道来者何人?是来找她的?
青袍公子长身如玉,神色懒洋洋站在一旁粗壮的槐树前,目光在触及那辆黄木双驾马车时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就望见他一直找寻的红衣少女从车内钻了出来,看见他的时候眼里流动着喜色。然而下一秒,殷罗反应过来这车里还有万若檀,便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池临静带上面具。
他刚带好面具,与此同时,那黄木马车的侧帘被人从里面掀开,紧接着,一道锐利中带着打量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他慢悠悠偏头对上那人目光,在看清万若檀那张邪肆的脸时,池临静眼神顿了一瞬,不过也只一瞬,他回了眸望向殷罗,关切道:“没受伤吧?”
殷罗摇了摇头,走到他身侧,也没有多说。
万若檀见状眯了眯眼,面前这青袍公子看着委实眼熟,这身段和气质,万若檀都仿佛很是相熟,可此时他带着一块白色和田玉材质的面具,那面具恰好遮住了上半张脸,倒让万若檀无法确认。记忆回溯,他想起曾经在江南攒英宴上见过的某位故人,缠绕在脑海里的疑问刹那间烟消云散,他嘴角上扬,以一种肯定的语气,看着池临静道:“许久未见了。”
池临静淡淡地回望万若檀,看样子并没有打算搭话。
“你来灵州做什么?”万若檀看看池临静又看看殷罗,“陪我们家小阿罗来的?”
此话一出,殷罗石化僵在了原地,不是?万若檀发什么疯?什么叫他们家小阿罗?若真掰扯起来,殷罗自认为跟池临静要比跟万若檀亲近十几倍了,他说的话让殷罗觉得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抬眼望池临静,想看看这人什么表情。
哪知这一抬眼就望见池临静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她,她无端心里发毛。
万若檀挑事不嫌事大:“你这人性子冷淡,只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怎么会不远千里从你那春城跑来了灵州?莫不是看上我们家小阿罗了?追爱至此?”说罢他笑了两声,接着自说自话:“真看不出来啊,你还能做出这种事。不过小阿罗这朵天下仅有的娇美红荷,可不光你想摘哦。”
池临静依旧平静回看他,那双桃花眼里甚至连探究都没有,唯像一面镜子,清澈的倒映出眼前所有的景象,把这天地万物都尽收眼底,只没有他自己的情绪。
殷罗觉得后背发阴,于是瞪了挑事的万若檀一眼。
谁料这不瞪还好,这一瞪,万若檀宠溺一笑,两人无声的互动全然落在了池临静眼里,他神色仍然平淡至极,但周身的气质却比方才冷了许多,一副“最好都别靠近我”的样子。
万若檀再次轻笑,微挑眉对着殷罗撂下了最后一句话:“小阿罗,我们下次见。”
而后他又有意的瞥了池临静一眼,这才放下了侧帘,懒洋洋靠回车厢里。
黄木双驾马车向前奔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殷罗还没有从方才那让人惊掉下巴的场景中抽身,她是用哪儿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万若檀在发什么疯,她跟万若檀关系委实没好到能被他称为“我们家小阿罗”的程度,而且传闻中万若檀这个人不是不近女色、只爱逍遥快活吗?殷罗十分确信这个传闻,不然为什么万若檀都二十三了还没有娶妻?她承认她在江湖上还算半个美人,但她认为自己身上没有独特能吸引万若檀这怪神的点……还有,不是都说万若檀和池临静亦敌亦友?
怎么她今天看来,两人完全就是敌人,是没有半点友好。
以她对池临静的了解,他被怼的时候总要含着淡淡笑意压那人一头,今儿怎么转了性,任由万若檀语言输出半点也不对抗?
殷罗发愣站在原地思考,余光中的池临静已经慢悠悠抬步向前走去,她登时不再思考,跟上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解释了一句:“我刚才向宏缨侯打听后山营位置来着,过了这官道,再躲开两处岗哨,就能抵达了。”
池临静淡淡应了一声。
见他敷衍回答,殷罗以为他是身子又不舒服,没精力跟她闲聊。思及她方才为了躲避哨兵大概得跑了三四里地,他这一路追过来定然耗费元气,她抬手朝他脉搏摸去,却被他躲开。
殷罗紧皱眉头不解看他,面前人的神色平淡如水,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他嘴唇比起先前红润不少,纤长的睫毛垂着,恰好遮盖住了眼里情绪。
池临静能感觉到自己心口窝着一团气,但又不好细说这团气是怎么来的,他只觉得今天见万若檀,比过去哪一次见万若檀都让他不爽,不爽到根本不想搭理他。
那句“我们家小阿罗”深深刺痛了池临静的耳朵,他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回了一句:“我没事。”
殷罗得到答复后也没有深想,只是好奇发问一句:“传闻你和宏缨侯不是关系还好吗?怎么今日看着你倒是十分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池临静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了一声后果断岔开了话题:“待我们顺利到了后山营,总不能还如同先前一样,混进哨兵里。”
“自然不用。”殷罗从腰间拿出在崔兵长营帐里顺出来的行王令,晃了两下,“我们现在有这个了。”
池临静从她手上接过令牌,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殷罗一边,面露笑意,“可现在应当整个五牙山都知道你顺走了行王令牌,只怕没人会信吧?兴许见着你,不等你说完,他们就揭竿而起抓你立功了。”
然而面前少女笑得灿烂,一股不好的预感霎时涌上池临静心头。
殷罗狡黠眯眼,“我自然是不行,这不是还有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