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停在栗园的广场上,傅沉刚下来,便看到傅家管事开着车过来接他。
谭西奥适时开口:“傅总,我先回去了。”
傅沉头微点,疲乏的神色掩不住,却还是说:“这几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我有事找艾琳他们。”
谭西奥温和笑着,目视他上车离去。
栗园在傅家别墅的后山上,需要绕着沿海高速下去,才能到傅家主楼,傅沉降下车窗,海风偷偷溜进车内,轻轻撩拨他敞开的衬衫衣领,他坐在后座,目光跳跃在波澜泛光的海面,手指抚过外套口袋中的结婚证上,微硬的四方文件,大概是他这辈子碰到最棘手的文件。
别墅灯火通明,连花园小径的每一盏踩路灯都亮着,而室内餐桌上,每个人的脸色却远不如灯来得明亮。
佣人们在一个个上桌端菜,不是绿叶菜,就是素菜伪装成肉,豆制品卖相极好,只是没有一点腥辣,配合着家里主人们的脸色,也显得没滋没味。
陈管家刚接回傅沉,就马不停蹄上来安排菲佣们的工作,也不敢看桌上几个人的神色,只管埋头工作。
齐慧瞅着主位服老爷子的神色,被整个餐厅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如果真能选择,她肯定不上桌吃饭,瘟神回来一次,就能让傅家难受一整年,一想到傅沉以后不走了,都能把自己逼疯。
电梯轻响,在安静的内室中,成了唯一的响动,突兀刻意。齐慧明显看到女儿傅熙肩膀颤动一下,暗恨自己生的不中用。
还没看到人,齐慧连忙笑着起身,从淡雅墨绿色屏风内迎出去,亲切叫人:“阿沉,怎么弄得这么晚才回来?”
未见人,先感到一股低压气息,傅沉似笑非笑从屏风外进来,整桌人忍不住抬头看去,傅家的人不少,无足轻重的也多,但今晚该到场的都到了,他一一扫过自家几个,再看大伯和姑姑们,最后落在首位的爷爷身上,扯了一丝笑意,叫人:“爷爷。”
还算温和,众人松口气。
被无视的齐慧早就习以为常,要是被傅沉搭理,那她怕是真要吓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他不高兴。
傅爷爷也回以一笑,“回来就洗手吃饭吧,菜都上齐了。”
傅沉净手回来,满意看着桌上的菜:“我最近给我妈做法事,道长说不宜荤腥,陈管家做事果然妥帖。”
齐慧脸色铁青,幽怨看眼老公傅海,傅海常年在家做老二,习惯了虚与委蛇,或者装成透明人,如今被常年放养国外的儿子施压,也没有任何表态。
偏偏傅沉又特意说:“你们多吃点,少吃了,我怕我妈在地下不高兴,到时候找你们,还得再麻烦道长做法事了。”
傅爷爷无语闭眼,其他人都快气得发抖,偏偏只能忍下。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
傅沉动了筷,其他人也沉闷吃饭,傅爷爷见他不说,主动问:“阿沉,怎么没带人回来吃饭?”
“她不吃素。”傅沉随口胡诌,更是给他们一一打脸,什么做法事祷告,就是看他们不爽。
齐慧忍不了,却也不敢太过,只说:“阿沉新婚,果然是疼老婆。”
“这话说得不对,难道我不爱你们吗?”傅沉抬眸看她,齐慧直接愣住。
作为父亲的傅海终于开口:“以后有机会再见也不迟,既然最近是给阿沉母亲做法事,我们就按照阿沉的来安排就行。”
齐慧气结。
现在家里人都向着傅沉,自从傅沉回国,傅老爷子把自己名下所有的产业都过户给了傅沉,傅海一个做老子的都成了傅沉的下属,偏偏傅海又偏心,总觉得对不起傅沉,事事顺着他。
齐慧是后妈,嫁给傅海时,生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生了傅汀,才进了傅家门,本身就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将目光投向傅海的哥哥,也就是傅家长房。
傅江一家早就跟死茄子一样,没声没息,傅沉没回来前,他们家最张扬,仗着儿子多,股份最多,看不上齐慧母子,现在也算是报应,儿子犯了事,傅沉一通收拾,竟然将他们踢出了傅氏集团。
齐慧心里爽,也就不计较傅沉戳自己了。
傅沉没心情搭理他们两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旁的两个姑父和他聊着傅氏子公司的事务,明里暗里互相较劲,想要在傅沉这讨好,傅沉起初还搭理,后面就不耐烦了,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齐慧点头笑:“就这么一点,一会饿了可不好,我一会给你做点蛋糕吃?”
依旧没有受到搭理。
桌子尾,模样俊俏的男生戴着大耳机,目光提溜转着桌面上众人,见傅沉要走,连忙问:“哥,我能吃炸鸡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齐慧气得恨不得给了她这个儿子一嘴巴子,斥责:“吃什么炸鸡,就知道吃。”
傅汀苦着脸想辩解,却听到亲哥哥傅沉说:“行啊,给我带一份,我不吃皮。”
在一众错愕中,傅沉上楼了。
一步步台阶向上,他想起那些人又憋屈又难受的表情,就觉得好玩。
傅爷爷筷子一放,面子也挂不住,气道:“行了,都别做那些假把式,吃不下去的都滚。”
齐慧红着眼离桌,委屈得不行,她都没见过傅沉他.妈,还得帮着吃素,太欺负人了。
傅汀宽慰老妈说:“哥就是开开玩笑。”
什么开玩笑,明明就是故意羞辱。
齐慧一面委屈,一面起身去厨房做炸鸡,没了傅沉,傅海也没什么要留的意思,跟其他人示意告辞,傅江看他跟个没事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道:“你养的好儿子啊,骑在你这个老子头上,你还真是窝囊。”
齐慧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气得浑身发抖,不等她过来,傅汀直接掀了面前的餐具,桌尾精致的餐具无辜遭殃,碎了一地,陈管家连忙上前去收拾。
傅爷爷一气之下,抬手拍桌,呵斥他:“你干什么?长辈吃饭,你要掀桌是吧?”
傅江看着跟傅沉有几分相似模样的傅汀,险些被唬住,连忙在傅老爷子话尾追上:“就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管我是什么东西?你管好你儿子这个畜生就行。”傅汀推开椅子,椅子腿跟琉璃石面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傅江露出几分心虚,大伯母却不乐意,起身就是骂:“你个小畜生,骂谁是畜生呢?”
“骂你呢,你个老畜生。”傅汀皮肤白,看着秀气,生气时候,整个脸和脖子都通红。
大伯母气得险些厥过去,傅熙在桌子底下给老弟竖起大拇指,旁边的两个姑姑家偷偷嘲笑。
要换在了半年前,傅汀见着大伯一家,那是低着头做人,匍匐爬行的胆子,谁让傅老爷子偏心,对大伯一家好,对小姑一家也好,就是对中间的傅海和二姑不好,什么好的都紧着傅江一家。
傅江有四个儿子,随便一个手上的股份加起来都比傅海一家多,傅汀自然也学着父亲伏低做小,在家被他们说骂都笑着回。
可人嚣张久了就会出事,更何况傅江和四个儿子本身就没有本事,只是靠着老爷子给股份挥霍,倒是真闹出事了。
其他三个堂哥是公司就有贪污的情况,导火索倒是最小的堂哥傅茗闹出来的。
傅汀平时也喜欢跟着傅茗瞎混,但自从成年后,越发觉得傅茗玩得有些过了,世家子弟本身就不用怎么努力工作,只要手下有关系好的富家子弟,将资产交给他们或者家族基金会打理,也能钱滚钱利滚利。
傅茗自然是被傅家人如此安排的,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参与公司内部的事情。
可偏偏他是闲不住,前几年形骸放浪,什么都玩,后面不知道跟狐朋狗友们玩了些什么,居然想搞生意,却不搞正经生意,拉着一群富二代合伙,傅汀也是听朋友说过一些。
直到某天晚上,傅沉给他电话。
傅汀宿醉,但看到傅沉的电话,还是把酒吓醒了,傅沉从母亲去世后,就去了国外,其实就是放养,加上傅沉从小就聪明,其他家忌惮傅沉,本想着让傅沉在国外养废,这辈子都别回来。
可傅沉就是傅沉,他从九岁就在国外,十二岁开始,就有各家给他身边塞人,要么是打探的,要么是用美色的,甚至还有毒和药,傅沉一个都没粘,他只用一眼看,就知道靠近自己的人是什么人。
闹得最大的一次,是傅沉十六岁时候,傅江设了局,给傅沉下药。
傅汀是后面才知道这事的,那晚傅沉在地下室车库躲了一晚上,割手放血保持清醒,翌日一早,整个大楼被端,涉事的人五毒俱全,其中不少云港世家子弟,甚至牵扯到北美职权众人,轰动了整个华圈,只有傅沉一个人浑身是血,校服衬衫被染成水红,像大块的锈迹,他从警笛声和混乱的人群中走出来。
所有人都是为了那栋大楼的人而来,没有一个人是为他而来。
从那天开始,傅沉的名字时隔八年重新出现在傅家,傅老爷子发了大脾气,也许真的有一瞬间是为自己亲孙子动容的,也只是一瞬间,轻描淡写补偿后,傅沉在国外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也只有一点而已。
接到傅沉电话时,傅汀明显听出他这位在外二十年的哥哥,发出愉悦的笑声。
“小汀,你会欢迎我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傅沉是相信小三月是为他而来的,只为了他一个人,中午十二点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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