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跟外界有联系,大部分人都能第一时间答出所在的年份,更别说海盗们是要抢劫、销赃的,不可能太过封闭。得先确定年份,才能分辨自己的处境。
谁料听到她的话,那海盗唰的一下白了,哆嗦了半天才道:“是崇,崇喜二年。”
这听着可不像公历,反倒像是古代的年号。伏波心中咯噔一下,追问道:“难不成还有皇帝?国号是什么?”
王疤儿抖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这真是恶鬼附身了啊!若非如此,怎会问有没有天子?然而越是害怕,他越是不敢不答,赶忙道:“有,有天子,国号大乾……”
没法分辨究竟是哪个“qian”字,但是伏波清楚知道,历史上没管自己叫“大前朝”的朝代。这不是她的世界,很有可能跟她所知的历史也有出入。孤身一人来个陌生的地方,连躯壳都换了,这不是电影、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穿越”吗?那她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这念头一冒出,伏波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也许她已经回不去了,挨了一记导|弹,还有多大几率能留个全尸?说白了,这已经是“死后”的世界了。
那女子的脸色愈发阴沉肃杀,王疤儿已经吓得连痛都觉不出了,吭都不敢吭一声。然而嘴能憋住,下面可不能,不大会儿,身下就稀稀拉拉淌了一片。
被臭气一熏,伏波回过神来,看向躺在黄汤里瑟瑟发抖的男人。将来怎么办先不说,现在她可仍旧身处险境。这是艘被海盗占据的商船,想要脱困,得先夺回控制权。理清思路,她重新开口:“船上还有其他人吗?”
“有!”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王疤儿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们只杀了几个,剩下的都捆在甲板上呢!大仙只管去寻,切莫杀我啊!”
“大仙”?伏波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敢情这海盗把她当成妖怪了。也是,任人欺辱的弱女子突然反杀,怎能不让人害怕,而她这情况,也算是借尸还魂了吧?
摸了摸颈上还有些刺痛的指痕,伏波冷冷道:“先说说甲板上的情形吧……”
不论是人是鬼,破局才是关键。
※
跪在甲板上,林猛双目圆睁,满眼血丝,牙关咬得都渗出了血迹。棍棒再次砸在他肩头,把他打的一个踉跄,险险栽倒在地。
“小子,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等到了寨里,老子定要让人活剖了你,取心肝下酒!”挥棍的壮汉哈哈大笑,面容狰狞。
棍棒呼啸,狠狠打在头上,林猛再也撑不住,斜斜栽倒。脑中如乱蜂作响,胸中却有火在烧,他不甘心!这群贼子杀了他爹!等到了贼窝,连他都活不下去,要如何才能报这血海深仇?!
沉闷的踢打声又响了起来,身边有人惨叫出声。倒在地上,林猛直勾勾看着前方,手却在死命的抓那麻绳,只要他能挣脱……
“咦?那小娘怎地出来了?”一旁瞧热闹的红脸汉子突然叫道,几个海盗齐齐望去,只见方才被拖进屋里的女子正一瘸一拐向这边走来。
有人吹了个口哨:“不会是疤哥送来的吧?”
“疤哥怕是不成了,这么长时间,那小娘皮还能走路呢!”
众人哄笑,那红脸汉子按捺不住,走了上去:“还得多松松土啊!让老子先来!”。
躺在地上,林猛也瞧见了那女子。满头乱发,身上有血,一手紧紧抓着衣襟,另一手则按在侧腹,似乎已经迈不开步了。他认得她,一身男装,跟个老汉一起登的船,自称是叔侄。他其实瞧出了端倪,但人是他爹带上来的,也不便打听。后来贼人来袭,那老汉拼劲了气力连杀了数人,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这女子。
失了庇护,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活?
瞧着那狼狈不堪的身影,林猛只觉热血呼的一下就冲上头。他家中还有娘亲和小妹,父亲被杀,连他都没了,她们又要怎么活呢?
“贼子!有种放开老子啊!我跟你们拼命!”林猛吼了起来,拼命蹬动双腿,想从地上站起。
然而迎接他的,只是闷头一棍,持棍的汉子大笑:“这是你相好?等会可要瞧清楚了……”
劈头盖脸的毒打,让林猛起不得身,更说不得话。然而一声咒骂穿透了夜幕,也止住了海盗的动作。
“贱婢!”
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血幕,林猛仍挣扎着转过了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方才还在调笑的红脸汉子捂着脖颈缓缓倒在了地上,另一个贼人面色大变,向着那白衣染血,手持利刃的女子扑去!
她杀了他?她竟然能杀掉那贼子?
下一刻,林猛的心狠狠一缩。之前痛殴自己的贼人也持棍迎了上去,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弱女子怎能敌得过?况且还有两名贼人正在掌舵,听到声响,定然也要来帮手的!
林猛顾不得身上疼痛,再次挣扎起来,只恨不能砍断双手,脱出束缚。然而还未等他挣出个结果,那女子就被棍棒扫中,横飞起来,直直摔在他身后,混入了被俘的船员中。
“给爷爷闪开!”那持棍的海盗大吼,向这边冲来。
要糟!林猛心头大急,想要挺身去挡。谁料手腕上突然一凉,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冲上去,死死抱住他们!”
捆在手上的绳索应声而断,一瞬间,林猛眼都红了,也不顾发麻的手脚,连滚带爬扑上,狠狠抱住了来人的大腿,张嘴咬了上去!
“啊!”那持棍的海盗哪能料到这个,被咬了正着,腿抽都抽不出。
跳起来的可不止是林猛一人,只是顷刻,不知多少人摆脱了束缚。生死攸关,但凡能动弹的都冲了出来。虽说受了伤,血流不止,但此刻不拼,还有活路吗?!
面对一群悍不畏死的敌人,仅剩的几个海盗也有些招架不住,就算敌人赤手空拳,被抱住也不是能轻易甩脱的。更要命的,还有个防不胜防的杀神!
刚踢开抱住自己的小子,持棒的海盗就觉背心一凉,手中的棍棒拿捏不住,滚落在地上。最为勇猛的尚且如此,其他人又能抵抗多久呢?
只是盏茶工夫,海盗们全被砍翻在地。满头满脸都是血,林猛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木棒,大吼一声,着向船舱奔去。那杀了父亲的恶贼还在下面,他要杀了他!
一群船员或哭或叫,或拿着长刀劈砍那些已经倒下的海盗。面对这群状若疯癫的船员们,伏波并没有说话,撑着膝盖缓缓坐到了一旁的甲板上。
仰头看去,风帆在头顶摇晃。那可不是她熟悉的帆,而是复古的硬帆,一条条的竹竿穿过帆布,宛若张过于巨大的竹帘。如今帆骨折断,帆面也撕裂小半,看起来残破不堪。一切都这么古怪,原始,让人不适,却有着她熟悉无比味道。这是个战场,只可惜,与以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