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阑来了兴趣,摊手,“瞧瞧。”顺手抽出一张,读:“妞妞吾家宝贝……”
她停住,看着小了一圈,皱着眉头的儿子,忧伤地叹了口气。
所谓偏心,如是也。
“男孩子不能娇惯。”容楚犹自振振有词。
太史阑从他怀中夺回女儿,把儿子塞给他,“去给我培养感情!”
容楚只得抱着儿子哄,一边哄一边道:“这几日咱们给他们想个名字。”
“不是该给你家老太爷起么?”
容楚顿了一顿,道:“父亲说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他起的名字你未必合意,到时候左思右想不痛快,打上门来怎么办?还是你自己做主吧。”
太史阑忍不住一笑,看来老家伙对她还是有点意见。
“你母亲呢?”
“她没说什么,只是希望有机会我带孩子回去。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委屈他们再等等。”
太史阑斜瞄他一眼,明显感觉到容楚的话没说实在,估计等容楚回京,容家二老失望之下更要怨怪她——怀孕的时候折腾太过,导致孩子先天不足,襁褓之中就要远送他人门下,令容家子孙寄人篱下,他们甚至都没能看一眼。
不过她也不打算解释,这世上,她在乎的人有限,爱她者她会予以眷顾,不爱她她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说到名字。”她兴致勃勃坐起来,“我列了个名单,你瞧瞧。”
容楚拿过那长长名单一瞧,眉毛便皱了起来,“怎么大部分是男孩子名字?”
“女儿家,不要那些风花雪月的就行。”太史阑道,“男孩子名字重要些。”
“为什么我觉得你偏心小子?”容楚斜眼瞧她。
“我同样觉得你偏心丫头。”太史阑平静地答,“总要有个平衡。”
“丫头贴心啊。”容楚把女儿抱在脸边,奸猾的小婴儿呵呵地在他脸上吐泡泡,容楚陶醉地道,“瞧,她在亲我!”
太史阑懒得理爱女成狂的某人,踢他一脚,“快选!都是好名字!”
容楚随随便便瞄一眼,道:“他们这一代是成字辈,就选晟字吧。表字让他长大自己取。”
“容晟。”太史阑读了读,觉得尚可,这个字光明旺盛,寓意极好。遂表示满意。
“女儿呢?”
“成字辈用在女孩儿身上不合适,女儿也可以不按家谱来,她取弟弟那个‘日’字吧。单名一个昭。容昭。”
太史阑也觉得还行,她不喜欢给女孩子起花花草草云云月月的名字。
“小名倒是需要慎重些。”容楚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小名越发要起得贱一些,好养活。”
太史阑嗤之以鼻,“你不会要起什么容狗剩容大妞吧?至于吗?我能把他们生下来,我就信老天不敢再随意收他们,要死当初生的时候……”
容楚立即转头,目光灼灼瞧着她。
太史阑霍然收口,面不改色,正色道:“反正容狗蛋容翠花不行,必须走萌系路线。”
“什么叫萌系?”
“就如你此刻看着女儿的心情。”
“我想叫她小甜甜,小心肝,小蜜糖……”容楚抱着女儿乐陶陶地道,“你觉得哪个好?”
太史阑颤了颤——真要这么叫,她迟早会给腻死。
此时风过,窗台上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想起来,清脆悦耳,两个孩子都下意识转过眼睛去。
这是太史阑用来早教的道具之一,每次响起来,两个孩子都会被吸引注意力。太史阑看看风铃,随口道:“女儿叫叮叮,儿子叫当当。”
容楚向来是偏心的,觉得叮叮这名字不错,可爱,上口,亲昵。至于那个当当倒是有些奇怪,不过那是儿子的,没关系。
“好,叮叮当当。”他亲一口女儿,“叮叮,叮叮!”
小丫头泡泡吐得更欢,容楚十分欢喜,“瞧,她喜欢这个名字。”
太史阑鄙视地瞧一眼永远乐呵呵的女儿——给她起个翠花她也一定会欢欢喜喜用口水洗你脸的。
“当当。”容楚和女儿腻歪了一阵,才想起来儿子,把他抱过来,道,“这名字也不错,男孩子要有担当,下次见你你必须得比你姐胖些……喂!”
他唰一下把儿子挪开,盯着自己裤子,太史阑一瞧,哗,又一片地图。
又尿了,这小子平日里似乎也没这么多尿啊……
“至于吗?”容楚忧伤地道,“我是要求你比你姐胖些,可没要求你比你姐尿多些,你用得着这么努力证明吗?”
“童子尿有福气。”太史阑推他,“换裤子去!”
容楚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对外头招呼,“周八,我觉得我带的衣服只怕不够,你去外头给再买些来。”
啪一声外头扔进来一对绑腿。周八的嗓子平平淡淡地道:“主子,一般衣服我买了您也不肯穿,现做又来不及,绑上这个吧,再加层尿布,小少爷爱怎么尿就怎么尿。”
“周八。”容楚静了静,再开口也平平静静,“我觉得有必要调你回丽京,换十四过来。”
“属下很忙,属下要去买衣服,主子再会。”
外头周八一阵风走了,容楚回头看看太史阑,“本来要带十四过来,结果周八自动请缨,说希望这次能娶走沈梅花,他连聘礼都带来了。”说完皱眉叹气,道:“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四次退驱赶我的护卫,何必?否则你生产时十四如果在你身边,想必会好得多。”
太史阑默然,她不留赵十四,何尝不是因为十四是和他心意最通的护卫,她希望在丽京刺杀不断的时期,十四能在他身边。说到底,都是希望对方更安全罢了。
她不答这话题,只问:“梅花愿意吗?”
“听周八的口气,没有反对。”
太史阑不说话,沈梅花前阵子还说一生不嫁,除非周八变白。如今已经改了主意。
想必,是看见那两对的悲剧,心中生寒,不敢再矫情,想要赶紧抓住幸福吧?
这样也好,梅花素来就是个矫情毛病,如今不治而愈。好歹二五营有人能过上好日子。
太史阑想起杨成,心中就是一痛,又想起花寻欢,相比于和小翠情深义重的杨成,她倒觉得寻欢的伤未必不可愈,寻欢和于定的感情并没有稳固,因为事务繁忙,相聚不多,还在朦胧阶段,寻欢的伤心,更多来源于她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误信于定而冤枉雷元,无颜再见同僚的羞愧,以及对她自己和于定的失望。
希望这个爽快女子,经过这一层深重打击,能够尽快地振作起来,寻到自己真正的人生之欢。
因了这种心情,太史阑也渴望一场喜事来冲淡压抑的过去,立即道:“成,早日办喜事吧。”
“我会将周八留在这里,你看着给他安排个职务。”容楚道,“日后回丽京再带回来。”
“不行。十四要跟随孩子们去李家,周八再留在我这里,你身边没有护卫了。”太史阑立即拒绝,“你不要认为我少了小翠和寻欢,身边没人,要把周八留给我。二五营年轻一辈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我随便提拔几个上来就是。”
“我经营多年,身边的护卫可不仅仅是十四和八。只不过近年轮到他们锻炼而已。”容楚道:“梅花未必愿意离开你和同伴,单独和周八前往丽京。周八也愿意留下来打仗,这是男儿志向,也是为将来考虑,你难道希望将来沈梅花比周八职衔高?就沈梅花那有口无心的得色性子,这种事尽量少发生得好。你不要再拒绝了。”
太史阑想想也是,沈梅花未必肯回京,在这里打仗夫妻分居是一回事,将来她很可能职衔超越没什么建功机会的周八,不利于家庭稳定。
容楚这人,着实心细如发,跟随他的人,也着实有福气。
当即太史阑就唤进沈梅花,问了问她的意思,果然这个矫情帝屁股扭来扭去,翻着白眼,口口声声不要嫁,太史阑淡淡道:“不嫁,行。那我们正好有事要把周八打发出去,三五年之内估计他不会再来静海,你既然不嫁,周八年纪也不小了,我就和国公明白说了,请他给周八另行安排。”说完喝茶。
沈梅花一怔,看向容楚,容楚头也不抬,道:“我也觉得周八过于木讷,呆呆傻傻,性子倔强,又不听话,只怕沈姑娘瞧不上。既然真的瞧不上,那便罢了,我给他另寻便是,他这次聘礼也带来了,静海想必还是有适合他的好姑娘的。”说完看公文。
太史阑喝茶,容楚看公文,两人都是一副此事已经结束的模样。沈梅花傻眼,她原以为自己扭捏几句,太史阑自然要劝的,太史阑不劝,国公为了他爱将的幸福也是要劝的,他们劝劝,她闹闹,他们再发发怒,她也就勉为其难地应了,这才是正确的流程,这才符合女儿家的尊贵。
结果对面这对,得了她的拒绝,竟然一句不劝,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沈梅花小脸发青,吭吭哧哧站在当地不走,太史阑喝完茶,好像才发现这个脚底生根的家伙,愕然道:“梅花你还有事?”
“这个……那个……”沈梅花期期艾艾地问,“大人你怎么不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