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的人涌过去,还有人问,“神医双璧来了一个,还有一个呢?神眼君珂呢?”
“君神医据说上京啦,柳神医就是去找她的吧?”一人急匆匆拉人而过,“有一个也好啊,别废话,快去。”
太史阑此刻正骑马而来,她原先以为是不是容楚骚包的出使队伍还没离开,以至于引起骚动,还跟着走了几步,不过苏亚很快告诉她不过是个大夫义诊。
太史阑顿时失了兴趣,转身离开。
此时天色也已经暗了,她的听力稍稍又恢复了些,太史阑拍拍耳朵,不明白光线怎么会对听力产生影响?乾坤阵里的毒实在也太诡异了些。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光线真正影响的不是她的听力,而是她体内的某些东西?据说有些食物吃进肚子里也会吸收紫外线,那么她吃进去的丹药和那件衣领里的药物,是不是也会受光线影响?是不是其中有个是解药,有光线的时候被抑制发挥作用,没有光线的时候才能慢慢发挥?所以她每夜的听力也在慢慢变好?
那是不是不需要李扶舟找出解决办法,她迟早可以自然恢复?
太史阑决定明天白天太阳最烈的时候把窗子遮起来试一试。
她刚要进客栈,便看见一大群人又涌了过来,她以为还是去看病的,也没在意,谁知那些人擦身而过时,其中一人道:“娘的!还有这样的事!拿着钱嫖不到姑娘!”
“这还不算荒唐,荒唐的竟然是本地县衙在那挡人!这算什么事儿?官府不给嫖妓?老子有钱你管得着吗?”
“你没见老孙衙役他们苦着脸啊?这种事谁愿意干?吃撑着了?不就是上头命令,说有贵客要领略大燕女子风情,让全县头牌今晚都不接客,赶去伺候着呢。”
“什么叫领略大燕女子风情,这话说得好生怪异。”
“因为对方是南齐使节嘛!”
正要进客栈的人们都停了停,然后眼光唰一下望向某个方向。
另一边,那个浓眉少年步子顿了顿,当先大步进了客栈。
过了一会在房间里,苏亚问太史阑,“早点休息?明日去和国公汇合?”
太史阑唇角一扯,手一挥。
现在就汇合!
过了一刻钟,两个少年出了客栈,一个黑脸一个浓眉,相貌平平无奇,在客栈门口,那个黑脸拉住一个路人,问他,“你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是在哪家院子?怎么走?”
“小哥要去开荤啊?不过今晚你就算啦。今晚全县最漂亮的姑娘都在月华楼,被人给包了,你还是回客栈自己翻烙饼吧!”
“多谢。”黑脸一拍这快嘴的家伙,一翻身和浓眉上了马,手一抖两骑飙去,将路边的家伙掀一个跟斗。
那倒霉家伙爬起来,拍拍衣裳,“啊呸,没教养。嫖不到女人,也不用这么撒气吧?”
一刻钟后两匹马停在月华楼门口,月华楼是城内第一大客栈,由一位犯事的富翁的宅子改建而成。前头酒楼后头客栈。占地广阔。今晚更是张灯结彩,流光迷离如水晶楼。只是灯火虽然热闹,却没有人流衬托,门口只挺胸腆肚站着一批带刀衙役兵丁。不时有马车停在门口,金铃微响,香风阵阵,有娇弱的女子被扶下车,出示粉色绣金邀请笺,或者一本正经或者摇曳娇笑着进去,四面的空气都被一阵阵脂粉气息淘洗得浓腻,门口的衙役们笔直地站着,眼光向前,眼角向着那些扭动的屁股,不时偷偷咽一口唾沫。
远处有百姓指指点点,掩口笑谈——官府公开大规模召妓并派衙役站岗,大燕建国以来可算第一次,蔚为奇观。
浓眉和黑脸下了马,望了一阵,把马栓在路边树上走过去。
在门口他们被拦住,对方甚至没要求他们出示请柬,直接粗声道:“男人不许进!”
黑脸手伸入怀中,衙役们警惕地瞧着,黑脸的手拿出来,紧握的指缝里透出金光。衙役们的眼睛也亮了。
黑脸拳头攥得紧紧递过去,不想衙役在猛吞几口口水之后,还是万分不舍地拒绝,“不行,不能。”
黑脸愕然。衙役叹口气,“男人不许进入是严令,里头全是女的,有限的男人互相都认识,进去一个陌生男人谁都能发现,我可不能为你的银子丢了饭碗。你们要是女的还差不多。”
黑脸看浓眉,浓眉没有表情地拉他转身,两人走到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月华楼内一个女子在一间房内找了个马桶小解,顺手将自己的请柬搁在一边,等她从马桶间出来,发现请柬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门口驶来一辆马车,此时姑娘们多半已经进去,众守卫都很诧异,这姗姗来迟的该是何等美人?
车门开了,先跳下来一个丫鬟,眉目倒还清秀,就是半张脸上居然还有个胎记。
众人更兴奋——按照惯例,越是美人越喜欢用丑婢,对比鲜明嘛。
车门一开,先是一抹水蓝色的裙角,裙子不长不短,正好遮住鞋子,裙角毫无纹饰,和那些姑娘们恨不得满身插戴的风格不太一样,不过衣料质料极好,隐隐透出月华般的暗光,使这迟来的美人,顿时透出几分神秘的意蕴。
众人直勾勾地瞧着,有心等待美人露出绣鞋、然后是手、然后是提裙的美妙姿态、然后是胸、然后是销魂的脸……美人的妙处就在于,什么动作都是风情的,都是亭亭曼妙值得欣赏的,尤其分解来看,是能看出千般回旋的滋味的。
结果……
结果丫鬟并没有伸手去扶反而走开了,美人也没有款款提裙轻露绣鞋。
她唰一下跳下来了。
衙役们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白瞎了一场等候。
男人看女人,喜欢从下往上看,衙役们错过了下车的美妙场景,就不想再错过美人的身材和脸。
身材……嗯,算高挑的。
腰……嗯,扎束得很紧,算细,就是扎得太紧,少了几分款款纤腰束一折的风情。
胸……呃,倒也还行,不过和刚才过去的那些比起来,似乎挺拔有余高度不足……
脖颈……看不见。好高的领子。嘿!一个风尘女子,穿这个严实干嘛?
不过严实也有严实的好,有些风尘女子故意裹得紧紧得,越发显得挑逗呢。
视线向上移……向上移……
“哇呕……”
门前吐了一大堆。
好一张花容月貌面如傅粉明眸皓齿云鬓花颜点痣如丹娥眉淡扫的佳!人!脸!
花容月貌——花是喇叭花,月是下弦月。
面如傅粉——足足有一斤!粉还是劣质的,一边走一边簌簌往下掉。
明眸皓齿——眼睛应该算明亮吧,比一般人亮,不过被掉下的粉刺激,不停地眨。看着心里也抖抖的。皓齿……如果黑色也可以用皓来形容的话。
云鬓花颜——头发倒是又黑又密,可是那发髻怎么都歪到脖子那里去了?花颜……额上贴上几朵花算是花颜吧?可是那花怎么也歪了?发髻朝左歪,贴花朝右歪,倒是对称。
点痣如丹——确实如丹!和一颗世面上卖得手指头大的山楂丹差不多大!上头还抖抖地竖着三根销魂的毛!
好个佳人,令人一见销魂,从此但愿出家不做凡人……
衙役们捂着喉咙,气息奄奄上前来拦,“两位,这里今日不许散客……”
他的话停住,瞪着面前粉红绣金笺,眼睛慢慢睁大。
这谁瞎眼了,连这样的货色都请来了?
这请柬偷的吧。
确实是偷的……
手执请柬的那个人,面无愧色,指尖夹着请柬,不耐烦地往衙役脖子上一抹。
那衙役抬头,就看见她的目光,忽然不能自控地打了个寒战。
明明划过脖子的请柬毫无痛感,他却觉得有瘆人的凉,好像这请柬真的如刀一样越过咽喉。
或者,如刀逼来的不是请柬,不过是这个人的气息。
衙役退开,有点茫然地看丑女进门,她不要丫鬟搀扶,行路的步子十分利落,把裙子也穿出了裤子的感觉。他忽然看见她的侧面,分外挺直的背,明朗而微带凌厉的线条,竟然有极特殊的风致。
只是这么一眼,刚才的粉啊胭脂啊痣啊痣上的毛啊忽然统统不见,满目里都是她飒然而去的背影。
衙役们忽然觉得凛然。
太史阑进门,回头瞧瞧衙役,衙役们正偷偷瞧她,两边目光对上,他们“唰”地转头,“哇——”
又吐了。
太史阑皱眉,心想赶时间,随便闯进一家民居,要那老太婆给化的妆真那么丑?
普通百姓家里没什么胭脂水粉,她让苏亚在路边摊买的,质量是差了点儿,涂得好像也多了点儿,不过她美貌如花的底子在这里,不至于吧?苏亚不是表情一直很正常吗。
此时正好走到院子里一水缸边,她探头瞧了瞧。
然后她捂住了胃……
这神马化妆技术,这么化妆比那些美人还显眼!
她掬水就想洗掉,忽然院子里一阵骚动,一大群美人从回廊里的小房间出来,急急往后堂去了。
太史阑停住手,瞅着那群女人,小眼神阴森森的。
一个大燕官员从她身后进来,步子急匆匆地,也没瞧她,一边走一边吩咐属下,“快快,再去找女人来,这位南齐大公真是难搞,搞女人就搞女人呗,还要过他的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