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向你讨债(4)

他觉得自己原本也没多在意太史阑,来救她是因为她的命是他保下来的,让她在这里出事岂不是白瞎了他的牺牲,然而此刻看见她虽然还是那个冷冷淡淡样子,也看不出对容楚或他有太大区别,可是眉梢眼角,神情举止,分明又有很大不同,哪怕就是一眼扫过来的目光,她看他是平静的,看容楚时却多一分专注,还有一分喜悦……很细微,可是却能感受得到,因为属于冷峻的她的喜悦,就好像雪中开的花,鲜亮得想不发现都不能。

看见一朵悬崖上的花,或许会注目,会被吸引,但不确定要不要去采,可是当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不畏艰险,冒险采撷了,忽然心底就会涌上淡淡失落。

“将来。”他恨恨道,“将来这东西,变数最多。”

容楚立即接道:“总比没有将来要好。”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将来。”司空昱傲然道,“太史阑是我的人,这是我司空家族的规矩,谁也不能打破,谁若违抗,将成为司空世家的敌人。”

“那你要如何令她服从呢?”容楚笑吟吟地问,“绑架她?俘虏她?打断她的腿?把她捆回东堂?”

司空昱哑口。

能吗?

可能吗?

他打断她的腿,她会先砍断他第三条腿吧?

对面太史阑正一脸狞狠地用“你尽管来试试看谁腿多”的眼神盯着他。

“我司空昱何须强逼女子?”司空昱半晌冷笑,“你且看着吧,该是我的,就是我的!”

“真好,你我看法相同。”容楚微笑。

他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司空昱手一伸,道,“我先前拜托世子从康王身上拿的东西呢?”

“差点忘了。”司空昱从袖囊里取出一枚玉夹剪,有点诧异地问,“你要这东西干嘛?”

时下南齐男子流行佩戴“四件”,即耳挖、签条、夹剪,钥匙。有地位有钱的用金玉玛瑙制作,寻常人家或铜或银,都做得很小很精巧,算是个玩物,需要的时候可以用,也可以随时取下送人。

这东西有时也会由未婚夫妻相互赠送,或者有情男女之间暗赠,算是个风雅私密之物。

太史阑瞟着那玉夹剪,康王用的东西,自然更加非凡,夹剪把手是少见的紫玉,通体剔透,顶端如意状,边缘还有镂刻,十分精致华贵,前端的锋刃雪光闪亮,材质也极佳。

不过再好的东西,也不过一个小玩意,容楚巴巴地要司空昱从康王身上拿这么个东西干嘛?

“这趟是来救你,不过也不能空手而回,不然岂不辜负了康王邀请的好意?”容楚把夹剪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又对着光线照,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即他眼神一缩,满意地笑了。看样子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康王身上香囊旁边有挂四件这个正常。”司空昱还在不得其解,“不过为什么你特意关照只要夹剪?”

“因为有人很骄傲,绝对不会愿意和挖耳朵的耳勺,剔牙齿的签条联系在一起。”容楚悠然道,“依她的性子,应该会选择夹剪,剪断人间一切不该牵扯的有情丝。”

太史阑心中一动……容楚的意思,康王身上这东西是某人送的?

“那为什么不是钥匙?”她问,“打开人间一切心锁,寓意也很好。”

“我说人家骄傲嘛。”容楚笑容深深,“她不认为她需要打开人家的心,倒是应该别人来费力祈求她的心敞开才对。”

太史阑,“呵呵!”

一边呵呵一边站离容楚远点……这厮太狡猾,雁过拔毛,可不能被他惦记上。

“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八成又是你们南齐的宫闱秘事。”司空昱这回倒灵光,忽然眼神一凝,道,“看!”

前头一阵风起,将刚才那风筝牵着越过门楼,挂在了一棵树上,树梢一动,风筝受到了震动,忽然从风筝上飞快地滑下一个东西,落地,轰然一声巨响。

又一阵黑烟弥漫,等到好容易烟雾散尽,树没了,地上只剩一个坑。

“好狠……”司空昱给炸得忘记了刚才的话题,直着眼睛喃喃,想着刚才如果不是容楚太史阑拉住了他,现在他就是混杂在泥土里的焦骨了。

“现在怎么办?”司空昱怎么想都觉得现在是绝路,后头有康王,很快就会被解救出来,前头有军队,虎视眈眈守在崖下,就算他们想办法渡过断崖,走过水洞,那边峭壁一露面,立刻就会被射成靶子。

他这里忧心忡忡想着法子,那边两个人倚着门楼谈天。

“刚才你说我需要泡温泉来着。”太史阑闭着眼睛,她的五感问题现在好了些,但是还是身子发软,腿以下却又觉得硬,行动不是太方便。

“我想康王这么注重享受,在这里辟了别院,必然冷泉热泉齐全。”容楚四处张望。

“那就泡温泉去呗。”太史阑道。

“想泡单汤还是双汤?”

“什么单汤双汤?”

“单汤就是单人汤池,双汤就是双人,简单。”

“当然单汤!”

“真令人失望。”

司空昱听着这两人对话,觉得要疯了。

不是前后有敌吗?

不是危机当前吗?

不是挣扎求生吗?

为什么这两人却在这里悠哉悠哉,讨论洗澡呢?

他和这两个是生活在同一个大陆吗?

那两人进行完无厘头的对话之后,也不理会他一脸发黑的表情,容楚自顾自从草地上拖来一具女子尸首,对照太史阑看看,道:“差不多。”

太史阑点点头,容楚剥下女子外裳,这女人颈骨被折断,身上没什么鲜血,衣裳是浅浅的紫色,隐约有西番莲的暗纹,还镶着银色的边,镶边上也有精致的刺绣,十分华贵。

太史阑也对司空昱道:“转过头去。”

“做什么?”

“我要脱衣裳。”

司空昱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那句“我是你夫君我们不需避嫌”的无耻话儿,只得转过身去。

他一转身,就听见太史阑也对容楚道:“转身,我要脱衣。”

“好极。”那个家伙无耻地道,“我等下也要脱衣,我先看你的,你再看我的。”

司空昱:“……”

原来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太史阑对待容楚可不像司空世子这么无力抓狂,脱就脱,反正就一件外衣,现在浑身湿淋淋的裹着身体,反而更让某人看个饱。

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下还是世子纯洁啊,从出来到现在,坚持只看她脖子以上,不像某人,坚持只看她脖子以下。

她脱了外衫,换了那女人的衣服,她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要送给容楚的“口香糖”,最近她一直带在身上,还选了个铁盒装的,以免丢失,但是现在一摸腰囊,还是没有了。

一路折腾,被俘泡水又蹿来蹿去,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没有了也便算了,反正她那里还有,下次送好了,不然司空昱那个眼皮子浅的看见又要,她还嫌烦。

她换上那女人的衣服,也没好好穿,随便一裹,还把裙子撩起来束在腰带上好方便走路,司空昱看她那粗放样儿,叹口气扭过头去,觉得自己眼光真有问题,一定是被古怪的南齐人传染了。

容楚倒没空看她,忙着把她的衣服给那女人换上,头发散开去掉簪环束成她的式样,随即一把抽出司空昱的剑,道:“借用。”不待司空昱反应过来,一剑劈裂了那女子的脸部和半边肩膀。

他干这事时毫不犹豫,太史阑倒还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祷告了一句。毕竟这些女子无辜,死后尸首还不得不遭受残害。

她祷告的内容是“美女,容楚砍你尸体是为了解救我,你真要记仇,找我,别找他”。

容楚看她闭眼,笑了笑,拍拍那女子的脸,道:“死后有灵,记得看清楚我,就怕你怨气再大,也近不了我身。”

太史阑心想这个人才是真凶恶,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容楚把这女子毁得看不出容貌,顺着崩塌的石桥边缘一扔,尸首落了下去,但落得很巧妙,在半山处被突出的山石挂住,从山顶能看见,但是却看不出是谁。

“让他们去猜,有本事爬下山去验证吧。”

等在崖下的纪连城和乔雨润也许能听见先前石桥的轰然崩塌之声,但不能判定容楚等人到底有没有中伏,而康王的人赶到,也会半信半疑,那一具挂在山崖上的女尸,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太史阑,而这里崖壁都是直上直下,滑溜无比,想要费事爬下去查证必然已经过了不少时辰,足够容楚太史阑找到藏身之地或者想出离开的办法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太史阑鄙视地道,“乔雨润就这德行,不爱明刀明枪,喜欢背后算计,大概喜欢那种隐身幕后运筹帷幄的感觉?此刻她如果率人来,用人海战术包围这山头,我们还真的玩不了什么招数。”

“她这不是被你打怕了么,不想看见你这女疯子。”容楚笑,“所谓机关算尽,不抵绝对强横,她终有一日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