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世涛警惕地瞄她一眼,一瞬间少年的脸涌上点微红,眼神却显得有些晦暗。
“能有什么?”他勉强笑道,“都是一群苦汉子,大家做了一天活,晚上倒下睡得死猪一样,姐,你别想太多。”
太史阑垂下眼——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其实她并没有问晚上的事情,欺负可以有很多种含义,但他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方面。
这些事怎么能让他承担和面对?
太史阑看见邰世涛有点不安有点冷峭地看了天魂营的围墙一眼,她不动声色,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该走了。
“有个东西给你。”
她解开袖子,取出了人间刺。
邰世涛瞪大眼睛看着那银白、蓝、金色三色流动的三棱刺,奇特的武器在月色下光芒变幻而美丽,半晌他吃吃地道:“这……这好像是我们邰家的……”
“你们邰家的传家之宝,传给了你姐姐,你姐姐临终前给了我。”太史阑把人间刺递给他,“这该是你的,拿去。”
邰世涛毫不犹豫推了回去,“姐姐给了你就是你的,再说你也是我姐姐。”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话不能听。”邰世涛倔强起来也像头牛,瞪着眼睛,“我有武功,你没武功,更需要的是你。”他推开人间刺,“别说了,我走了。”
太史阑拉住他袖子,无声叹一口气。
看样子,她只能厚着脸皮把猥琐的东西拿出来了。
她在包袱里摸啊摸,摸出一个东西,塞在邰世涛手里,不容拒绝地道:“那这个你一定得戴上,我特意让人为你打造的,这东西有个好处,站立的时候怎么都不会露馅,只有睡下之后,手指按动背部一个凸起才会发射,这东西太厉害,记住,只在危急时用。”
她匆匆说完,搂了搂邰世涛肩头,转身就走。
邰世涛上前一步,伸出手,似待要挽留,然而手伸到一半便垂下,换成抚摸自己的肩头。
她的体温和体香还在,不可错过。
一直眼看太史阑悄然翻过墙,他才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先摸摸墙上的腊肉,隔着油纸和油布嗅了又嗅,月色淡白,少年轮廓清晰,脸上的神情温柔而又眷恋,让人怀疑他摸的不是腊肉而是自己的爱人。
好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太史阑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是一团布,看上去像个护腰,不过中间裹着个硬硬的东西,他想起太史阑先前走的时候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忽然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东西会让岿然不动的太史阑表露尴尬?
然后他慢慢展开那团布,果然是个腰带,腰带中间镶嵌着……
镶嵌着……
邰世涛的眼珠子忽然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东西,半晌,颤抖着手摸了摸,手指还没触及那个凸起,忽然一缩手,把东西往怀里一揣,脸已经成了一块大红布。
太史阑落荒而逃,用最快的速度爬墙回了自己的马房,简直不敢想邰世涛看见那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有误会什么的。
屋子里一切如常,龙朝躺在床上酣然大睡,太史阑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货猥琐!做出那么个见不得人的玩意,要说他没恶意,鬼才信!
她上去一把抽出了褥子,龙朝骨碌碌滚下来,栽在地上哐当一声。
他咕哝一声翻个身,竟然还想继续睡,太史阑靴子毫不客气擦在他脸上。
“起来。”
龙朝翻身坐起来,睡眼迷离地道,“要走了么?”
太史阑蹲下身,仔细瞧了瞧龙朝的脸,点点头道:“嗯,这张脸还过得去。”
“咦,你终于看中我,要我做压寨相公了!”龙朝欢喜地扑过去要抱她大腿,被太史阑恶狠狠一脚踢开。
“今天下午那个刘队长瞧见没?”她道,“给你个任务,去给我色诱他,然后杀了他。”
“你疯了!”龙朝瞬间被吓醒,瞪大眼睛瞧着她,“他在天魂营里,我怎么色诱他?你让我独闯天魂营去杀人?你还是给块豆腐让我快点撞死算完!”他翻个身,屁股对她。
“那铁打造的武器还是给你两件。”太史阑道。
龙朝霍然转身,眼睛灼灼发亮,想了一会却还是摇头,“不行,东西再好也要有命来用,这是玩命,不玩。”
说完他又要躺下去,太史阑一把揪住他衣领,“谁说要你进天魂营杀人的?”附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龙朝犹豫半晌,托着腮,慢吞吞地道:“那好吧……试一试……你可要接应好我。”
“放心。”
“一定要色诱吗……”
“可以不色诱,出事我不负责。”
龙朝叹了口气,扭了扭屁股,出去了,他一向爱穿得花花绿绿,还爱穿对色,黄配紫,绿配红,天蓝配橙红,怎么扎眼怎么来,此刻一身天蓝袍子配橙红裤子和金色靴子,袅袅婷婷出去,还真像个兔儿爷。
他靠在墙边,旁边是共用的茅厕,龙朝叼了朵野花,双手抱胸,等着。
过了一会儿,天魂营那边果然有脚步声,龙朝踮脚一看,一个人影从营中出来,但并不是往厕所这里来,而是直接走到和罪囚营相隔的墙下,看那模样,是打算翻墙过去干啥。
月光斜斜照着那人的脸,还真是白天那个刘队正,龙朝不禁有点佩服太史阑——她是怎么猜到的?
太史阑站在屋子窗后,唇角一道冷笑,没什么稀奇的,看先前她问起时邰世涛看墙头,和他不自然的神色,很明显这个姓刘的混账三天两头骚扰。保不准天天来。
龙朝此刻倒有点急,眼看人家就要翻墙了,他总不能冲上去把人家拉下来吧?
他想了想,走到茅厕里,解开领口向下拉拉,一边低低哼着歌,一边哗啦啦的解溲。
军营里的厕所没什么讲究,一个茅坑,几块木板虚虚一挡,上头茅草盖的顶。
那边那个正准备翻墙再次找乐子的刘队正,听见有人唱歌的声音,不禁一怔,翻墙的动作停了下来。
随即龙朝忽然一声低掉,“啊!有老鼠!”
他刷一下窜起来,似乎底下真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老鼠在咬他,哗啦一下撞开了头顶的茅草棚,将一张脸暴露在月光下。
那个正抬头向这边看的刘队正,一抬眼,看见月色下忽然冒出一张脸,雪色肌肤,春水般的眼睛,一抹笑意流溢,风流红唇。
刘队正一呆——好颜色!
再一低头,少年大概从床上起来起夜,衣衫不整,领口歪斜,露胸口半边雪白。
刘队正眼睛一亮。
好皮肤!
这等容貌身材,比起罪囚营那些臭烘烘的汉子们,不知强过了多少,就是罪囚营这个新来的上府兵,容貌最好的那个,也没这份养尊处优的精致。
刘队正立即来了兴趣。
假凤虚凰的把戏,他原本也没什么心思,可是军营太难熬,他们这种好生供养的精兵营士兵更是闲得要捉虱子,偏偏少帅一向认为女人误事,男人沾上女人的身就作养不出好身子骨,所以别的都好说话,不许碰女色却是绝对铁规,熬得他们这些壮年汉子日夜不安,也就只能玩这些把戏。
原来他是要锲而不舍想要拿下那个新来的倔强的小子的,此刻忽然打消了主意,觉得那么难缠的一个小子,还不如这个娇艳,更像个女人。瞧这性子,似乎也是个好说话的。
想定就做,他轻轻纵了下去,落到龙朝面前。
龙朝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掩上袍子,拍着胸口,道:“军爷,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吓死我了!”
“小兄弟哪里来的?”刘队正笑眯眯地望着龙朝,“面生。”
“卑职是昭阳粮库副使,给军爷们送粮来的。”龙朝一脸天真烂漫。
刘队正大乐——过路客,官小职微,什么后患也不会有。
“查验过身份没有?”他虎起脸,“怎么能随便半夜在军营乱逛?”
“啊?”龙朝神色惶恐,“我……我只是出来撒个尿……”
“你的腰牌呢?通关文书呢?”刘队正一本正经伸出手,“拿来我看。”
“在屋子里……”
“那去你屋里看。”
龙朝垂头丧气应一声,回头向屋里走。
刘队长跟在他身后,神情满意。
屋子隐在沉沉的暗色中,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
龙朝推开门,走了进去,刘队长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道:“你还有个同伴呢?”
“床上躺着的不是?”龙朝一指。
刘队正伸长脖子一看,龙朝忽然脚一伸,把刘队长绊倒在地,门背后太史阑急速闪出来,手中人间刺淡蓝光芒一闪,刺入刘队正的背心。
刘队正有点僵木地趴着,太史阑蹲在他身边,对龙朝一甩头,“出去。”
“每次都过河拆桥……”龙朝只好嘟囔着出去,太史阑把门关好,低头问了刘队正几句话,半晌,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
她低头看了看刘队正——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