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下规矩,猛砍必破

“四少,那是个大男人,你要他做什么?”有人谄媚地笑。

“他是个男人,可听他课的都是女人呀。”少年大笑,“那些女学生们,都往他课上挤,你别说,”他兴致勃勃往身边人面前一凑,“咱们品流子弟里没有女学生,只有寒门才有,那些跑江湖的,卖肉的,够味!有劲!一搭就上手,还省一笔嫖资,哈哈哈……”

“哈哈哈……”狂笑恣肆。

夫子眯眼,捧场微笑。

“你娘才一搭就上手!”蓦然一声尖喝,惊破此刻肆意。

屋内屋外的人都吓一跳,还以为太史阑开口,不想转头一看,竟是那宽眉女子,脸色涨红捋起袖子,破口大骂。

“沈梅花!”屋内一个绿袍少年怒喝,“你敢对四少不敬!”

“邱唐,烂泥塘!”沈梅花不屑撇嘴,“你这数典忘祖不知羞耻的小王八!听这话你不觉得害臊?你娘也是跑江湖出身!你一个寒门子弟,抱着郑四大腿,舒服了?快活了?觉得自己腰也粗了?你主子对你可好?有没有赏你剩饭吃?”

“你!”那绿袍少年被她一番尖酸刻薄激得面皮发紫,捋起袖子推开椅子冲出来。

“姐们给挡挡!”沈梅花速度更快,唰一下就窜到了太史阑身后,三窜两窜纵出人群,一溜烟地逃了……

逃了逃了逃了……

景泰蓝“嘶”地一声,小脸上写满崇拜——跑好快!胸抖得好剧烈!

连太史阑眼角都睁了睁——她正暗赞这姑娘热血,等着看一出撒泼撕咬来着……

邱唐收势不及,正撞向景泰蓝,眼看一个大耳光很可能落在景泰蓝脑袋上。

忽然一条人影迈出来。

这人就站在景泰蓝身边,出来时正挡在他面前,手臂一抬,格住了邱唐的手,另一只手抓住邱唐手腕,反向狠狠一掰。

“啊!”邱唐惨叫,那人并不罢休,抓住他手腕,抬手就正正反反扇了他七八个耳光!

“啪啪啪啪啪!”

耳光声清脆,听得人眉头一颤一颤,那人下手快,出手更狠,一边扇一边哑声道:“我替所有包括你娘在内的江湖卖艺的女子们,打你!”

她声音很低,很难听,像被毁了嗓子。

是刚才那个胸最大,因而被景泰蓝钦点入怀的沉默女子。

看见是她,邱唐倒不叫了,好像有几分顾忌,外头挤着看热闹的寒门子弟越发多,却都和太史阑她们留出了距离——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站出来和强权对抗的。

因为更多时候,这意味着你徒劳无功,甚至会沦为整个贵族阶层的敌人,在日复一日的倾轧挤兑中,被逐渐压弯铮铮脊梁,直至无力支撑,跪伏在那个庞大而不可撼动的神像之前。

“苏哑子,打完了没?”那群一品子弟原本跷腿看笑话,此时听那啪啪声响,便如被煽在了自己脸上,脸色逐渐阴沉下来,那郑四少努了努嘴,立即有个白面少年上前,横臂拦住了那女子,阴恻恻盯住了她。

“我叫苏亚。”那女子仰头看他,哑声道。

“苏哑子,别以为你有几分力气便可以耍横,这二五营,轮不到你!”

“我叫苏亚。”

“滚!苏哑子!”

“我叫苏亚。”

静默。

俯视的阴狠的男子,和倔强仰头,用难听声音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女子。

屋内屋外,寒门贵族,各自沉默,泾渭分明。

“咳咳。”僵持中,那夫子郑峪终于开了口,“你们两个,擅闯教学公署,有什么事?”

郑四少等人快意地笑起来,觉得“擅闯”两个字用得真好。

“我来选课。”太史阑上前,从桌上抽出一张选课单,道,“我要学技科和文科。”

“二五营的规矩你不懂?”郑峪嫌恶地盯太史阑一眼,“那不是你学的。”

“不是我学的……”太史阑目光一转,指定郑四少,“给这只会玩女人的郑四少学?”

“你……”

“或者,”她又一指架住苏亚的男子,“给这富豪走狗学?”

“你!”

“再或,”她下巴对脸肿成猪头的邱唐一抬,“给这自己爹妈都不认,只认金银的小人学?”

“太史阑!”郑峪脸皮抽了又抽,虎起脸,“你这是侮辱同伴,挑衅二五营师道尊严!”

“师道尊严?”太史阑眼一睁,“你配?你不就是郑家的狗?”

“你混账!”郑峪霍然站起,咆哮如雷。

太史阑看也不看,自顾自翻桌上选课单,找自己感兴趣的项目。

“滚出去!”

“你觉得枪法怎样?”太史阑问苏亚。

“滚——”

苏亚摇头,示意枪法教官不行。

“箭术?”

“好像也不太合适。”

两个人头碰头开始选课,郑夫子眼睛发蓝,单手捂胸,摇摇欲坠。

“我要……我要上报营副!我要报院正!我要告你不尊师长!”郑夫子抓住屋内一个小厮,“去报营副!”

“咱们出去等着看戏。”郑四少听说郑夫子要报营副,头一甩,带着其余人退了出去,却没走远,在院子里冷笑着等。

一边寒门,一边品流子弟,各自远远不搭界。前者面有忧色,后者一脸讥嘲。

“砰。”太史阑等人一出去,抬手把门一关。

“你要干什么?”郑峪一惊,随即冷笑,“后悔了?要偷偷给我赔礼?迟了!你现在出去,当众跪下给我赔礼我也不……哎哟。”

他忽然觉得屁股一痛,低头一看,漂亮的小人正好可爱的仰头对他笑着,手里拿着个形状古怪的刺,银色的刺尖在暗处熠熠闪光。

“这个……”意识有点飘忽,他说话也有些含糊,正迷糊间,又觉腿上一痛,再一看,那好漂亮笑得好可爱好天真的小人,手一翻又刺了他一下,这回刺尖颜色,天一般的蓝。

“怎么这么诡异……”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看见对面,太史阑双手据着桌案,眼神冷冷俯视着他,问:“第一次梦遗几岁?嫖妓几次?自己解决过几次?最讨厌这营内哪位大佬?最想干翻谁?”

门关上,一片安静,寒门学子眼色复杂,想着这门一关,不用说,希冀中的临门一破又将化为泡影。看着太史阑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

品流子弟嘴角一抹嗤笑,想象着太史阑跪地求饶的姿态,后悔自己出去得太早。

门关上不过一刻,吱呀一声再开,众人脖子齐齐一伸。

出来的是太史阑,她旁边是苏亚,捧着一叠选课单,那单子众人都认识,是品流子弟用的那种。

众人目光一跳,还没来得及发问,蓦然一声大叫,从里屋极其惨烈地传了出来。

“第一次梦遗我十二岁!”

众人齐齐“呃”一声,一群品流子弟们傻住。

啥?梦遗?

“嫖过……嫖过……算不清多少次!前两天刚去了小桃红那里来着!”

倒抽气声山响,品流子弟群里一个黄袍汉子,忽然大力将帽子往地上一摔,“难怪上次老子睡了小桃红,他拎老子去训话,说妓女最脏说我自甘下贱,奶奶的,原来他自己搞上了!呸!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我最讨厌!最讨厌院正!装他娘的什么清高!”

静默,然后众人齐齐扭头,不远处,刚赶来二五营高层中,一个红脸老者脸色黑如锅底。

“最想干翻花寻欢!娘的,一个女人叫这种名字,八成贱货,就该被人作乐寻欢!”

这回静默更如死。

人们已经来不及震惊平日斯文严峻的郑夫子,今儿个怎么满口秽语胆大包天。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某个方向,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学生,已经开始悄悄向后撤。

“郑峪你个老王八——”

一声大喝如霹雳,一道红影似烈火,声音炸雷般方起,那道火影已经越人头而过,砰砰砰砰踩着来不及闪避的学生脑袋,一路飙至,“砰”一声,已经撞进事务处。

“咣当!”大门被撞开重重砸在墙上,再重重反弹回去,巨响遮掩不住室内揍人声响,暴烈拳风声、拳头与肉体接触的闷声、夹杂着肢体断裂以及人痛极之下含泪的惨叫……里屋乒乒乓乓好不热闹,外头人人发颤面青唇白。

打得这么惨,却没人靠近拉架——那红影在屋子里上窜下跳,踹得窗裂门破,一边揍郑峪一边大叫,“谁敢过来拉架,今晚我就把他吊死在谁门口!”

“……”

太史阑问苏亚,“花寻欢?搏击教官?”

苏亚点头。

太史阑难得地勾了勾唇角——这二五营女子,真是多惊喜。

“砰。”一道人影撞破窗户飞出,重重跌落地下,一团火影花寻欢随后蹿出来,跳到郑峪背上,连蹦带踩,“干!干!叫你干!”

一半人吸气,一半人摇头,郑四少在那低声嗤笑,“五越蛮女,武功再好有什么用?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五越?”太史阑看苏亚,那姑娘又闭起嘴,似乎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