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秦苏从几个商贾的话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淡淡瞥了眼侍奉在一旁的陈洪,这狗奴才,不知道怎么办的差。
如此重要的事,竟然没有提前写到奏折里。
陈洪感受到陛下的目光,立刻脸色苍白,颤抖着匍匐到地上。
“陛下,奴才失职了。”
“哼,起来吧,记住了,在朕这里,犯错了会给你一次机会,可若是再有疏忽大意,就滚去给先皇守陵吧。”
秦苏语气不喜不怒的说道。
其实,他也只是借机敲打陈洪而已。
锦衣卫成立的时间尚短,能把探子布满朝中重臣的身边,已然不易。
想立刻就监控到全国的番王,肯定不现实。
尚且需要时间慢慢布置。
不过,对皇上来说,想听的从来不是理由,有困难,你自己去想办法。
办不到,就是能力不行。
下属,就需要时时鞭策,才能一直在心里绷着一根弦,用心做事。
尤其是对陈洪这身体有残的太监,更是需要时刻让他感觉到头顶有把刀,才不会得意忘形。
主仆二人对话,完全无视了几个商贾。
将几人视作空气。
不过杜农、刘百贵和张贤不敢有丝毫意见,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脸上表情都不敢有,恨不得将耳朵堵上。
生怕被挨训了的陈洪记恨住。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在皇帝面前像条狗,可到了外边,却是能吃人的猛虎。
等训斥完陈洪,秦苏目光垂下,看着除叶眉外的几个商贾,和颜悦色道:
“哎,都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坐下。”
“朕难得请人用膳,你们这一直跪着,若是让外人听到,还以为朕不懂待客之道。”
皇上的情绪,实在是难以让几人琢磨透。
自己等人都说了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的钱粮,皇上怎么非但不发怒,反而态度都没有变化?
几人面面相窥,心里更加急躁难安。
“是,谢陛下。”
张贤等人重新坐下,支棱起耳朵,等待皇上接下来的话。
他们如何能不明白,今天这顿饭,想顺顺利利的吃完,肯定是需要掏钱。
只是掏多少,就看和皇上的‘谈判’。
除叶眉外,其他几家都希望越少越好。
他们与背后的权贵又没有闹翻,无须急着投效皇上。
“叶家主,你也坐吧。”
吩咐一句后,秦苏放下筷子,拿起原本就放在桌子上的奏章,看了片刻。
仿若随意道:“刚才叶家主所说的话,虽不是很中听,却是事实。”
“如今真定等地的旱灾虽有所缓解,可等大军平定完叛乱,需赈.灾到夏收才能真正让百姓缓过劲来。”
“而且南方今年雨水出奇的多,黄河泛滥,已有水涝的迹象,
朝廷也需要银子修筑河堤。”
“朝廷,难啊!”
夹杂着哀愁的声音,让大殿内的气氛又突然变得沉闷。
皇上的语气,也慢慢变得平淡,不似先前的热烈。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一个。
困难,朕给你们说了,你们如何能没有些表示?
具体有多大诚意,看你们自己的了。
张贤刚刚坐下,屁股都没坐热,又重新站起来跪下,率先开口。
“陛下,我等虽是商贾,却也有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张家愿捐助白银一百万两,粮两万石。”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都在滴血。
原本计划捐献的数目,只有这一半而已。
可叶眉把水平线拉的太高,若再只捐那么一点,怕是难以交代过去。
刘百贵和杜农头也开始眩晕。
这个数目,家里一年都算是白干了。
罢了,就当消财免灾。
二人也立刻跪下,恭敬道
“陛下,杜家也愿捐献如此数目,求陛下成全。”
“刘家亦是如此。”
叶眉端坐在榻后,倒是从容自若,没再开口,静静看着。
她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叶家命运如何,就看皇上的决定了。
秦苏没对三家的数额评论,而是佯装发怒的看着跪下的三人,道:“都坐下。”
“和朕一起用个膳,动不动就跪下,成何体统?”
“快吃,不
然饭菜该凉了,宫内的饭食任何人不可浪费,浪费是要打板子的。”
“……”
听不到皇上的准话,也不知道这数目到底行不行,几人差点急死。
可谁敢逼迫陛下?
无奈,几人坐回去,开始吃了起来。
不吃不行,君无戏言,等最后吃不完,真的会被打板子。
届时冤死。
当然,一个个吃的味同爵蜡。
他们吃饭的工夫,秦苏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的嘴中发出啧啧之声。
似乎奏章里的内容很有趣。
片刻后,放下奏章,饮了口茶,淡淡道:
“叶家一半吧。”
声音不算大,可大殿内本就寂静无声,因此显得很是响亮。
更何况地下人本就注意着皇上的一举一动,自然听的格外清楚。
这几个字,像一柄重锤,砸在了几人的心间。
叶家的一半,岂不是说要……
果然,秦苏伸手点了点张贤、杜农、刘百贵,继续道:“三家,每家三百五十万两白银,粮五万石。”
张贤等人目瞪口呆。
看皇上的目光,就像再看一个贪得无厌的饕鬄。
“皇上,这万万不可能啊!”
“这么一笔数目,就是皇上逼死草民,草民也拿不出来啊。”
张贤大惊失色的惊呼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冒犯之嫌,立刻解释道:
“
陛下,不是草民推托,而是这笔数额,张家确实难以凑出来,陛下应也知道,我等商贾能有今天这番气候,背后少不了有权贵扶持。”
“拿张家来说,每年的大半利润都要年底送往蜀王府上,余下的利润又要进行新的投入,所剩本就无几。”
“先前答应给陛下的数额,已经是极限,再多草民真的无能为力。”
“这一点,蜀王殿下可为草民作证!”
这话,说的很明白。
张家是蜀王的人,陛下不能太过分了。
不然,逼迫的过甚,蜀王会有意见。
这也是张贤最后的底气。
蜀王,封地嘉庆府,本名为秦椿,算是秦苏皇叔,与昭帝同辈的王爷。
在蜀地有很大的权势。
可惜,秦苏既然打算动他,又岂会在乎一个区区番王?
虽然以朝廷如今的情况,想去番有些困难,可蜀王也不敢出大山也就是了。
秦苏还真不信,蜀王会昏了头,才会为了一个商贾造反。
大明各地的王爷大多都没有兵权,威胁还不如一些权臣大。
镇安候都快被他逼到了墙角,一个王爷,何足挂齿?
敢跳出来,第一个拿他开刀。
王府百年的积累,也是块肥肉。
“可惜啊,这么说,张家主是拒绝朕的好意了?”
秦苏没理会他的话,有些遗憾的问道。
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